下流,看起来挺吓人的。
对方的手摸上来的时候,粗粝的掌心摩攃着何西的伤口,何西浑身一颤,终于知道他是谁了。
“沈...耀东?”
透过昏黄的灯光,何西终于将记忆里青涩的田间少年和眼前蹲在黑暗里的这位划上了等号,相似的眉眼让何西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十八岁那年似得。
但很快,身上的疼痛又让他回归了现实。
现在不是一切都尚未发生的十八岁,而是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的二十四岁,沈耀东也不再是那个脾气暴躁却又异常沉默的少年,而是一个揹着杀害五条人命的嫌疑的犯罪嫌疑人。
嘴里被塞了太长时间的东西,何西说话的时候舌头又干又涩,还有点发麻,但这并不妨碍他问话:“你怎么在这里?你跟他们是一伙儿的吗?关于他们你到底知道多少?”
何西的嗓子被堵了太久的布,嗓子太干,一说话嗓子就嘶哑的直咳嗽。
他咳嗽的时候,蹲在他面前的人终于有了点反应。
对方将光柱调整了一下,低着声音说道:“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放你走。”
何西蹙眉,努力的想调整一下自己的姿态,但因为绳子的缘故还是挺不起来腰,最后放弃了,干脆倒在地上仰视沈耀东:“你说。”
他的眼睛现在逐渐适应了昏暗,他看到了沈耀东的脸。
疤痕丛生,最危险的一条是在他的眼睛旁边,几乎刺瞎了他的左眼睛,导致他的眼皮耷拉下来,显得尤其凶悍。
“我放你走,你要当做今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沈耀东的声音低沉,带着点回音,在地下室里逐渐回荡,他说:“我知道你是警察,你不想坐视不理,但如果你不答应我,你只能死在这了。”
何西的小脑袋开始疯狂地转起来了。
“你把我放走了,不怕我直接叫警察过来抓你们吗。”何西说:“你跟那几个人是不是一伙的?那五个人不是你杀的,但你为什么不出来承认?这件事跟沈肃北有没有关系,沈肃北掺和了多少?”
何西逼问沈耀东的时候,明显感受到了沈耀东的烦躁。
他大概被何西问烦了,觉得何西是个麻烦,连盯着何西的眼神都显得无端凶厉了不少。
何西被看的一惊,不再敢说话了。
他又忘了,在他眼前的这个不是十八岁时什么都不知道的沈耀东,而是二十四岁,在血和恶之间徘徊过的沈耀东。
见何西安静下来了,沈耀东强压了一下怒火,又一次问道:“你能不能答应我。”
“能。”何西一咬牙,说道:“我答应你,今天晚上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你现在放我走。”
沈耀东得了何西这一句话,拎着何西的腰就把人给扛起来了。
单论身板来说,沈耀东比沈肃北还要更高更壮,力气也更大,直接能把何西抱着走。
“你把我放下来啊。”何西被绳子捆的难受,被他提起来了更难受了,和他打商量。
沈耀东压根不理他。
何西被沈耀东提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他是被沈耀东从一个地下室里提出来的,而这地下室之外是一个废弃的教堂,看上去算是郊区。
何西隐约知道这是哪儿了,他们A市只有一个废弃的老教堂,在双街镇上,距离周丽影家的别墅大概需要半个多小时的车程,还得是急速狂奔的那种。
“你——”何西一句话没说完,他身上一轻,他被扔进了一辆车的后备箱里。
“我知道你是骗我的,你还会回来的。”六年后的沈耀东站在后备箱前,单手撑着后备箱,带着伤疤的脸冲何西露出了六年后的第一个微笑:“但等到你带人来的时候,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沈耀东!”何西一惊,大喊道:“一切都还来得及,法律会还给每个人公平!”
沈耀东关车门的动作一顿,过了两秒,他掏出了那块布,在何西震惊的表情中塞进了何西的嘴里。
“我知道。”他说:“但我不需要法律给我。”
“啪”的一声,后备箱被关上,黑暗再次来临。
第49章
车子飞速行驶了起来。
后备箱不断的颠簸, 何西的脑袋几次撞上后备箱顶, 又重重砸了下来,大概是路况不平,何西在车里面被晃荡的直想吐。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的时间,车子停了。
何西艰难的晃了晃脑袋,等着沈耀东来给他开后备箱的门, 但是等来等去, 沈耀东都没来。
何西在后备箱躺了大概得有个几分钟,都没有等到人来给他开后备箱的门。
何西经过短暂的修养, 聚集了几分力气, 开始用力撞后备箱。
他的手脚还是被束缚在背后的, 根本抬不起来,只能拿脑袋去撞,脑袋“砰砰”的砸在后备箱上,撞一下疼一下, 疼的何西眼前发黑。
他的脑袋之前就被李灿峰踢过, 太阳穴上一大块血污凝在上面, 他撞一次, 都能听见自己的脑袋在响。
而且根本撞不开。
最后何西撞的脑袋嗡嗡的响,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的脸贴在冰冷的后备箱上, 闭上眼,沉沉的睡了过去。
何西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昏暗里,身边站着两个沈肃北, 一个是十八岁穿着校服外套的沈肃北,一个是二十四岁穿着西装的沈肃北,两个沈肃北一左一右,互相向他伸出手来。
“何西,何西?”
沈肃北在叫他。
像是十八岁的声音,也像是二十四岁的声音,重叠着在他的耳边响起,左右的两人伸出手来拉扯他,耳边的呼唤声越来越快,何西也越来越急,他想要求救,但是整个人如同溺水的人一样,一声呼喊都喊不出。
在某一刻,一阵疼痛从头顶传来,何西终于痛吟出声。
“何西?”一阵熟悉的男低音在他耳畔响起,何西艰难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沈肃北的脸。
眼前有些发黑,还有些昏黄,何西环顾四周一看,才发现他倒在一辆车的后座上。
是沈肃北当时开到宴会上的车,再一看沈肃北,沈肃北身上还穿着当时参加宴会的黑西装,何西低头一看,沈肃北左手上戴着的表显示是晚上十一点半。
从他昏迷失踪到现在,大概有四个小时。
“我——”何西一张口,嗓子干哑的难受,沈肃北忙从前座拿出来矿泉水瓶来给何西喝。
刚才不动不知道,何西现在一动,就觉得浑身都难受起来,手被捆了太久了,拿着个矿泉水瓶都没力气,手一直在抖,矿泉水都被抖出了阵阵涟漪。
“好点了吗?先别动,做好,我送你去医院,你的腿长时间不通血可能会导致肌肉坏死。”沈肃北从车上下来,要去开前座的车门,但却在下车的时候被何西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多久之前找到的我,沈耀东呢?”何西喝了几口水,恢复了点力气,挣扎着往外看。
入目之处一片昏暗,他勉强辨认,才发现这里是一段比较偏僻的路,而且在不远处还停着一辆车,那辆车的后备箱开着,何西仔细看了一会儿,确认了,这就是沈耀东把他塞进去的后备箱。
再一看四周,这段路他不认识,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路,路边放着一辆开着后备箱的车,看上去普普通通,因为天色渐晚,四周也没有什么人,只有孤零零的两辆车。
“沈耀东?”沈肃北的动作一顿,好看的眉头蹙起来:“我没见到,我刚从宴会上出来,宴会开到了后面,我发现你不见了,就出来找你,没想到路边碰见了辆车,后备箱是开着的,里面躺着个人,我一过去就看见你了,你这是怎么回事?”
开着呢?◎思◎兔◎网◎文◎档◎共◎享◎与◎在◎线◎阅◎读◎
何西隐约记得他撞了许久都没撞开,难道后来撞开了吗?
“出了一点问题,我刚才被人...”话到了嘴边又被何西给吐出去了,和案子相关的事儿何西不能告诉沈耀东,一想到此,何西就挣扎着想要下车去看看那辆车,但腿脚被捆了太长时间了,酸软的要命,才一动,就差点跪在车里。
“别动了。”沈肃北蹙眉把他抱回去:“剩下的事儿一会儿再说,我先带你去一趟医院,你的腿都紫了。”
说着,沈肃北就要去前面开车。
“等等!”何西死死的抓着他胳膊不肯松手:“你能把你手机先借给我吗?我要先给马队打个电话,我有事情要汇报。”
刚才扑腾了那么久,他自己的手机早就找不到了。
沈肃北的眉头紧紧地蹙着,像是有点不赞同,但是也没说什么,而是将手机递给了何西。
“丁柳他们还在宴会上吗?我消失之后你有报警吗?”何西一边问沈肃北,一边给马队打过去了一个电话。
“我没有报警,在你不见了之后我就出来找了,丁柳他们在不在我也不知道,但宴会现在应该刚刚结束。”
言外之意,丁柳他们应该已经正常走了。
何西陷入了沉思。
沈肃北站在车门口,见何西半天也没有放他去开车的意思,干脆又坐回到了后座上。
沈肃北既然没有报警,那就没有惊动警方,没有惊动警方,自然也就没有惊动丁柳,按理来说现在是杀回去的最好的时间,但是...
何西烦躁的挠了一把头发。
他都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哪儿!
他正烦着呢,马队长的电话就接通了。
电话那头,马队长不耐烦的冲何西喊:“谁啊?”
何西急忙回道:“我,何西,马队,我有情况汇报。”
他一边说,一边下车,都这个模样了,他还硬是咬着牙走下车,关上车门,靠在车上跟马队长说话,免得他跟马队长说的案情被沈肃北听见。
他把这些事儿飞快的报告了一遍,电话那头的马队听得直骂人:“操她奶奶的,你怎么不早点给我打电话!那废弃工厂在哪儿?马上给我座标。”
“我也不知道。”何西有点羞愧:“我刚醒过来,还是沈肃北找到了被抛下的我,把我叫醒的。”
“沈肃北?”马队长一下子警惕起来了:“沈肃北怎么找到的你?你不是被绑走又被放走了吗?”
何西刚想解释,马队长就咆哮了一声:“行了,你现在先站在原地别动,我马上带人过去支援你。”
马队长在办案这种事儿上有十足的热情,说马上来就是马上来,没办法,何西只能结束通话电话,慢吞吞的挪回了车上。
沈肃北还在后车座上坐着呢,他大概知道何西刚才是干什么去了,也没问,只是作势要去前面开车,送何西去医院。
“我先不去医院了。”何西有一种出尔反尔的感觉,他不好意思的舔了一下干巴巴的嘴唇,尝到了自己的血的味道,他说:“马队长马上就来了,我得跟他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