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向王安预支的设计酬劳。尽管鹿和旗舰影城的竞标结果还没有出来,不过王安对此十拿九稳,给钱给得十分大方。可是裴晏禹知道,那是韩笠出卖骄傲和自尊换来的钱,他曾经还劝说韩笠不要帮王安代笔,可如今却享受着这带来的好处。
他绝对不能够辜负韩笠,裴晏禹很少相信命运和上苍,但这回他真的希望有一个别的什么力量能够扭转这一切,让这一路以来的糟糕走到尽头。
公车到站,裴晏禹下车,打着伞往家走。
正是梅雨时节,总有这样的细雨,密密麻麻,令人心烦。
裴晏禹路过水果店,犹豫以后买了半斤葡萄,打算留着让韩笠下班回家吃。
回到自家楼下,裴晏禹还没上楼,便先留意楼下停的一辆轿车。
裴晏禹平时往停车位看,多是想看看韩笠会不会提前回家,这回引起他注意的却是一辆加长轿车。
这辆黑色的轿车,车身不但比一般的轿车长,宽也更宽一些。裴晏禹不懂汽车,但看车标便知道价格不菲,惊讶地想:这会是哪位大人物的车?
正这么想着,裴晏禹突然看见车头的灯闪了闪。
他吓了一跳,这才看清车里有人。生怕自己盯着看的时间太长,打扰了人家,裴晏禹加快脚步往楼洞里走。没想到,他才收伞,便听见车的喇叭声。
裴晏禹的脚步顿了顿,狐疑着车里的人是不是在叫他。
尽管觉得不可能,他还是好奇地转身。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西服,像是保镖似的男人下了车。他打着一把黑伞,朝裴晏禹走来,问:“请问,是裴晏禹先生吗?”
裴晏禹懵了,俄顷才愣愣地点头,应道:“我是。”
第100章 忽然的鹿鸣-5
自从有了上回在游艇上的经历,裴晏禹对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富豪产生了警惕。他毫无根据地认为这一定与韩笠有关,并且产生很不好的预感。
黑衣男人在距离他不远处停步,微微颔首,道:“您好,车里是江山集团的执行董事范美胤女士,她与韩笠先生的父亲是故交。听闻韩笠先生目前和您同居,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她有些事情想和您聊一聊。请问是否方便上车详谈?”
裴晏禹原先害怕是石远鹏之流再度找上门,万万没有想到是韩笠父亲的故交。可是,韩笠从小没有父亲,裴晏禹记得很清楚,他说韩小怜是他父亲在外养的情妇,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他们母子,再没有音讯,他一直不知道父亲是谁。怎么现在突然出现一位“故交”,而且看起来派头还不小?
像裴晏禹这样的“平民百姓”,平日里吃穿住行,顶多能记住一些将品牌标注在外的公司,而那些从不用公司名称作为品牌推广的企业,他哪里能注意到?
但是,尽管对江山集团闻所未闻,裴晏禹看这个男人气度不凡,再看那辆加长汽车更是自己这辈子很难触及的造价,自然不敢小觑。
裴晏禹犹豫道:“如果是要找韩笠,他现在还在上班,要晚点儿才能回来。我从没听韩笠提起过范女士。对不起,我虽然是他的朋友,不过范女士既然是长辈,我不方便在韩笠不在的时候直接和她见面。”
闻言,黑衣男人的脸上流露出惊讶。他大概没想到裴晏禹会拒绝,沉吟片刻,道:“裴先生,顾先生生前与范女士是故交。顾先生去世后,她一直在寻找顾先生的后人,直到最近才有韩先生的讯息。范女士已经年近六旬,听闻有韩先生的讯息,立即从美国回国。范女士十分关心韩先生,希望您能够体恤她的心情。”
他的话说得彬彬有礼,裴晏禹却听得蹊跷。既然这位范女士已经知道韩笠和他同居,还能认出他,说明在来以前没少做调查。说着很关心韩笠,为什么找的却是他?
“你们见过韩笠了?”裴晏禹问。
黑衣男人见他依然迟疑,皱起眉头。
裴晏禹看他面色生变,心头一紧,想着对方毕竟看来有钱有势,得罪不起,只好不再坚持,说:“不好意思,那麻烦您了。”
他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微微一笑,转身前道:“请随我来。”
车门开启后,裴晏禹不能马上看清车内的全貌。他才把雨伞收起,黑衣男人便将伞接了过去。
“谢谢。”裴晏禹低头看见一位穿着旗袍的女士坐在车内,正对他和蔼的微笑,不由得一愣。
有两排座位,裴晏禹选择在她的对面坐,又不与她面对面。
车门关上那一刻,裴晏禹没来由地紧张,面对这位面目颇具异国风情的老妇人,他握紧拳头,问候的语句从发紧的喉咙里吐出:“您好。”
“你好。”范美胤有着明显的港岛口音。
裴晏禹不知道如何和这样的人物相处,也不敢观察周围的环境。那个男人是司机,始终举着伞站在车外。车里只有裴晏禹和这位素未蒙面的妇人,她对裴晏禹而言只有一些关于韩笠的,并未确凿的关联。
“不知道我的司机有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范美胤微笑问。
裴晏禹点头,恭谨地回答:“嗯,他说您是江山集团的执行董事,是韩笠父亲的朋友。不过……”
她的眉目带笑,用眼神鼓励他继续说。
“韩笠从没说过他的父亲是谁,我更没听说过他父亲的朋友。”裴晏禹如实道。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很惊讶,可裴晏禹看得出来,这在她的意料之中。
范美胤的态度始终谦和,似乎没有架子,耐心地说:“韩笠的父亲是鹿和集团的上一任董事长顾辽山,他同时也是鹿和集团的创始人。鹿和集团,想必你有所耳闻。”
裴晏禹听得愣住,即便他不知道鹿和集团的旗下究竟有多少产业,但他至少知道鹿和院线的覆盖面。
鹿和是在境外注册发家的企业,开始在国内发展后,更是大力拓展其市场份额。那时候,很多小地方都以有“鹿和电影院”为洋气的象征。裴晏禹很小的时候,鹿和影院进驻趾洲市,他见证过那种家家户户争先购票观影,“万人空巷”的场景。
如今,几乎所有像样点儿的城市都有鹿和电影院。即便在大中城市里,人们提到上佳的观影体验、新鲜的电影资源,第一个联想到的还是鹿和。▃思▃兔▃网▃文▃档▃共▃享▃与▃在▃线▃阅▃读▃
最近,鹿和更成为常常出现在裴晏禹生活中的词汇,因为韩笠设计的“江南”将代表建诚参加鹿和旗舰影城的竞标。这对他们而言本就十分重要,更毋庸提现在他们还等着那笔设计费。
裴晏禹万万没有想到,这家最近常常被他们挂在嘴边的企业居然真的和韩笠有关,而且韩笠的父亲居然是鹿和的前董事长!
一时间,裴晏禹懵了,眼前范美胤的气度让他相信她的身份,可是她所说的内容对他来说却太过离奇,让裴晏禹怎样都衔接不起来。
“可是,韩笠从没说过他的父亲是顾辽山。”何况,裴晏禹根本不知道鹿和集团的前董事长是顾辽山,他隐约感觉自己曾在何时听过这件事,但如论如何都回想不起。
范美胤的细眉挑了一下,嘴角流露意味深长的微笑,道:“与韩小怜女士的交往,对辽山来说,或许不是太体面的事。”
裴晏禹闻之哑然,心里虽然知道那是上一辈的恩怨,韩笠是私生子也是事实,可是想到韩笠从小受的苦,听见她这么说,依旧忍不住生厌。
他猜想既然她在和韩笠见面前先找到他,肯定是带着目的前来,既然如此,寒暄闲聊大可不必,于是问:“请问您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她惊讶地端量他,半晌,她的微笑变淡,语气也冷淡许多,说:“来前,我听说你和韩笠遇上了一些困难,你家中的变故似乎不好解决。这对我来说,倒不是难事。我来找你,是希望可以帮助你,当然,初衷是为了帮韩笠。”
裴晏禹丝毫没有从她的神态出看出任何“帮助”的热心,越发提防。
“韩笠是辽山唯一的子女,辽山去世后留下的财产,韩笠是第一顺序继承人。但因为韩笠没有出现,辽山的弟弟顾辽章继承了他留下的遗产。如此一来,相当于是韩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剥夺了继承权。辽山生前曾经向我提起过韩笠母子,我可以证明韩笠有继承权。只要他继承辽山包括鹿和集团在内的所有产业,你们最近遇到的困难,应该都可以迎刃而解。”她说话的语气,仿佛势在必得。
待她说完,裴晏禹脑海中出现的唯一一个字眼,是“钱”。一大笔他无法想象的巨额财产,好像真的可以将他从生活的窘境当中解救出来。有了钱,韩笠不需要再靠给别人代笔挣钱,裴榷的治疗费用也不在话下。无论裴榷他们是不是贪钱的人,以他们的个性,最终一定会屈服在钱财带来的势力下。他们再不敢对韩笠说三道四,他也能够有一个在他们眼中世俗无比的借口离开那个家。
可是,任凭他独自浮想联翩,那毕竟是韩笠的事、韩笠的钱,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在外人眼中,他们没有关联。裴晏禹不解道:“这是好事,您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韩笠?反而先来找我?”他实在不喜欢范美胤为了维持体面而拐弯抹角的态度。
范美胤好像也不喜欢裴晏禹,很快,她脸上最后的和颜悦色消失了。她扬了扬嘴角,没有一点笑意,说:“因为我需要你离开韩笠,这是我帮助他夺回继承权的条件。”
“什么?”裴晏禹脱口而出。
她坐直身体,傲慢地垂下眼帘,淡漠地说:“当年,辽山向我提起他的儿子,曾说过有朝一日让他和我的女儿结婚。我很喜欢这个建议。但是如果你在,这桩婚事就成不了,所以我需要你离开。”
怎么又是结婚?裴晏禹哭笑不得,道:“您明明知道韩笠是同性恋,还让他和您女儿结婚。您身为母亲,不觉得这样的想法非常对不起自己的女儿吗?韩笠绝对不会同意的,这太莫名其妙了!”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同意。他为了你所做的事,我多少听说过一些,所以我才来找你,希望你自己走。”范美胤道,“韩笠对你确实有很深的感情,不过对别的男人倒未必。只要和他在一起的男人不得他的欢心,那就丝毫不会影响他的婚姻。他是不是同性恋,根本不重要。裴先生,我希望你好好考虑考虑,只要你答应,就能给你和韩笠带来比现在好很多、很多的生活。我不会让你白白舍弃和牺牲,你会得到一笔丰厚的报酬。你的父亲会得到最好的治疗,他甚至不需要通过你的捐赠就能够动手术,今后你们一家的生活更是不必担忧。我可以安排你在全国最好的医院工作,你如果想继续深造,同样不是难事。我想,只要你有了钱,只要你的父母得靠你过活,他们应该都不会再逼迫你做任何事了吧?总之,你所能够想象到的,任何与美好未来有关的向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