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衬得谢翡那双漆黑桃花眼愈发清亮。
顾方晏的则是谢翡从他衣柜里挑的,他一向喜欢顾方晏穿黑色,所以挑的自然是一套深黑正装。
两个人并肩站在镜子前,谢翡不由道:“黑白双侠啊。”
“我给你打领结。”顾方晏从手提袋里抽出一条香槟色领带,拉着谢翡转身过去。他系领结的手法灵活巧妙,手指瘦长,骨节分明。谢翡垂眼看着,轻轻喊了声:“顾弟弟。”
他的Alpha从低低应了声:“嗯?”
“我怀疑……”
谢翡想说他怀疑顾方晏在故意勾引他,但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搁在一旁的手机震动起来。
嗡嗡——
萤幕上推送出一条陌生人发来的简讯:
“给我等着吧!”
不用猜都知道是谢铮。
谢翡调♪戏顾方晏的心思被打断,翻了个白眼,手动把这个号码拉黑:“他到底哪里来的信心。”
“错把年少无知当成了年少有为。”顾方晏打好领结,替谢翡将衣领又理了理。
“他什么时候出场?”谢翡锁上手机问。
顾方晏回忆几秒:“应该是4号。”
“哦,在我之前啊。”谢翡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他可能认为,我在走廊上见到了他,被他挑衅了,就会注意去听他的演奏,从而打乱我的节奏。”
“我不认为他有那样的能力。”顾方晏说得自然。
谢翡笑了:“你怎么知道?你又没听过他拉琴。”
“一个认为取胜关键在于琴,而非琴技的人,不可能演奏得出打乱别人心绪的乐曲。”顾方晏道,但说着说着,又觉得不对,改口说:“应该是能打乱的,毕竟谁听见噪音都会感到烦躁。”
听见顾方晏这样比喻,谢翡抬手扯了一下他脸颊上的软肉:“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嘴巴这么毒?”
顾方晏:“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谢翡:“……”
谢翡手用力了些:“我揍你!”
“不过真的是噪音。”过了会儿,谢翡松开手,“我听过他练琴,出错率奇高,音还不稳。”
“那就别想他了。”顾方晏道。
谢翡点头。
两个人都有点“考前兴奋症”,在休息等候区打了一盘小游戏。
工作人员过来通知7号选手谢翡做准备时,谢翡分别往自己和顾方晏嘴里塞了颗薄荷糖。
凉意沁入心脾。
走向舞台时,谢翡步伐很慢。熟悉的大理石地面和装潢映入眼帘,往事纷至沓来,开心的,苦涩的,喜悦的,悲伤的,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浮现。
指尖有些颤唞,但刚颤了一下,就被顾方晏握住。
“适当的紧张有助于发挥。”谢翡道。
“我在这里。”顾方晏语气温沉,“我会一直在。”
“嗯。”谢翡声音很轻。
“照练习时候那样来就行了。”
“嗯。”
“我们可以的。”
“当然。”
谢翡弯眼露出一个笑容,推开面前那扇门。
舞台上洒满华光,空气干燥。谢翡拿着琴,和顾方晏一前一后走过去。
钢琴给出一个A4音,小提琴对上,演奏开始。
帕格尼尼随想曲No.21,琴音铿锵有力,继而如海潮拂面来。
第76章
谢翡很高兴。
今天是个难得的晴日, 碎金般的阳光洒在身上,温暖渗透五脏六腑,所以很高兴。
吃到了喜欢口味的鲷鱼烧冰淇淋, 所以很高兴。
手指灵活, 琴弓擦过琴弦的触♪感非常棒,所以很高兴。
重新站上了舞台,所以……很高兴。
乐声飞起来了,音色饱满轻快, 音符在看不见的虚空里跳跃,连轻微回旋在场馆内的风都染上了色彩。
谢翡闭上眼睛,将身心都沉浸到音乐中去。
但突然的, 就在一个短暂的休止符后, 有什么东西疯涌而来。
那是他见过无数次的画面,黑色如泼血色挥洒, 织成一幅绝望哀痛、震惊愤怒的画。
黑与红化作锁链,从彼方旋转着朝他伸来,束缚住他的右手, 要拉着他就此沉沦。
擦过琴弦的弓极轻地颤了一下, 谢翡猛然睁眼,这一刻,无论是舞台上华丽的灯光, 抑或坐得并不满的观众席, 都倏然远去。
四面的光都没了,他仿佛坠入不见天日的深海之底,又仿佛被推到了漆黑幽暗的悬崖之上。
然后, 他看见了深渊。
那里没有声音,没有颜色, 只有黑和虚无。
坐在钢琴前的顾方晏面色微变。他听见了那一瞬间谢翡的颤唞,也察觉出了谢翡的恐惧。
他对这样的情况并不陌生,也有应对的办法,但那是在平时,如今他们在舞台上,比赛正在进行中。
必须要马上找出解决的办法。
顾方晏蹙起眉。他思考的过程很快,下一个音符从他手上流淌出时,就做好了决定。
属于伴奏的钢琴音色陡然转变,它本如在温柔春夜里轻旋拂过的春风,却生出些许激越之意,化作一条向前流淌的河。
河水东流,若遇礁石,奔涌拍打;若遇高山,回环避之。河水一路向前,永不停歇,直到枯竭那日。
泛着光芒的浪花涌到谢翡面前,将虚无的黑冲散。眼前的深渊倾坠塌陷,成为最原始的细沙,被河水淹没,沉淀到看不见的地方。
束缚化作齑粉,血与黑化作光斑,和着流水的节拍与频率,飘散到虚空消失不见。谢翡猝然清醒,抓住琴弓的手一紧,双眼瞪大。
这是他不能不拿到名次的比赛,这是他不能不跨越的障碍。
小提琴是他最喜欢的乐器,音乐是他最喜欢的东西,他不能停止不前。
向前。
如果有枷锁,那就打破。
向前。
如果有阻碍,那就敲碎。
向前,唯有向前。
舞台灯光落回视野,观众席映入眼帘,但谢翡不再去看。他调整错乱的呼吸,抓紧琴弓,稳稳推出去。
之前的音色回来了,却又有些许的改变。如果之前的形容是海潮拍回海岸,浮动翻涌轻缓自然,那么现在则是大海奔流一往无前,乐音悠扬,且辽远。
终于,预选赛的指定曲目结束,接下来是第二首自选曲目。
谢翡拿着琴和弓,微微吐了一口气,朝顾方晏点头。
自选曲开始。
这一次,他的手没有抖。
演奏者在台上演出的时间总共8分钟,对于观众来说稍纵即逝,但于谢翡而言,却无比漫长。
惊险又刺激,手心和额前全是汗,如果不是凭一口气撑着,谢幕致礼时只怕要摔倒。
“谢谢。”
后台休息室,谢翡伸出仍在颤唞的食指,轻轻抵上顾方晏的食指。
谢谢你在我畏惧不前的时候又拉了我一把。
谢谢你的不离不弃,谢谢你的温柔守候。
顾方晏抬起剩余的手指,和谢翡五指相扣,低声笑道:“既然这样,是不是该以身相许来报答?”
“这要求有点过分。”谢翡笑着对上他的眼睛。
“一点都不。”顾方晏挑眉。⌒本⌒作⌒品⌒由⌒思⌒兔⌒网⌒提⌒供⌒线⌒上⌒阅⌒读⌒
谢翡:“嗯哼。”
“那换一下好了,我以身相许,作为奖励。”顾方晏改口。
这话逗得谢翡扑哧一声笑出来。
他的手终于不再颤唞,顾方晏抓得更紧了些,道:“第一首中间有些许小失误,但不妨碍整体完整度,音准和节奏都很好,评分应该不会太低。你感觉怎么样?”
“没有练习的时候好。”谢翡如实说出他的自我感觉,“也没有完全恢复到之前的水平。”
“紧张了。”顾方晏道。
谢翡低低叹了声气,刚到一半,听见顾方晏补充:“我是说我。”
你紧张个屁。谢翡在心底腹诽。
他知道顾方晏是在安慰,缓慢垂下眼睛:“第一首帕格尼尼的时候……虽然很快调整了过来,但还是受到了影响。”
“可我觉得你做得很好。”顾方晏额头抵上谢翡额头,一点一点,让谢翡抬起头,“后半段比前半段更好。”
“或许吧。”谢翡嘟囔着。
这并非专门的休息室,随时可能有人来,亲暱的动作并为维持得太久。顾方晏飞快碰了下谢翡的唇,笑着直起身:“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试着把包袱放下,这样会走得轻松一些。”
谢翡:“我会的。”
顾方晏揉着谢翡脑袋:“离下次比赛还有点时间,慢慢调整。”
“接下来是直接回去,还是看完别人的比赛再走?”谢翡问。
“看你。”顾方晏道。
谢翡不假思索:“那就直接走吧,反正结果会在官网上释出。”
两人换下`身上的正装,把东西收拾好,推门走出去。谢翡跟在顾方晏身后,路也不看,跟个自动跟随的跟宠似的。
他想到裴星原他们还在观众席上,便掏出手机发微信,告诉他他们准备离开。突然的,走前面的人停下来。谢翡毫无察觉,咚的一声撞上去。
“喂,你干嘛招呼都不打!”谢翡抱怨着抬起头,见到路的前方站着一个女生。
是认识的人,之前元旦晚会时,谢翡在礼堂外遇见的阿柳。她穿着天蓝色礼服裙,单手拿琴和弓,画了淡妆,灯光之下容貌明艳。
也是来参加比赛的,在这里遇见不奇怪。
“谢翡。”阿柳喊出谢翡的名字。
谢翡看向她,缓慢挑了下眉。
“很高兴在这里看见你。”阿柳上前几步,绕过顾方晏,和谢翡并肩站立,“我听了你的演奏,虽然有失误的地方,但还是想对你说,欢迎回来。”
谢翡歪了下脑袋,说:“谢谢?”
阿柳看了他一眼:“老师肯定会高兴的。”接着又道:“下次不要失误了。”
“我尽量。”
知道那天晚上谢翡发病的人不少,但阿柳不在之中。谢翡对她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也没什么旧要叙,说完抬手一挥,作为告别。
灯光拉长影子,走廊不长,很快就到转角,谢翡把琴盒从顾方晏手上接过,背到背后,慢条斯理开口:“是一起学琴的师妹。那天就是她来学校找我,所以我去了疗养院。”
“也是那天,我在疗养院拿到了我妈生前写给我的几首曲子,然后我一个人跑去了后山,后来的事情,你都见到了。”
顾方晏握紧他的手:“嗯。”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谢翡放低了音量。
“是。”顾方晏没有否认。
谢翡手指在顾方晏手背上轻轻叩了叩:“我都知道的,那段时间我又不是没刷微博,我看见了讣告。”
“对不起。”顾方晏语带歉意。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谢翡弯眼笑起来,旋即表情变得严肃认真:“但顾弟弟,你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