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半。
好不容易不哭了,她好像刚刚才发现旁边这个坐立不安手足无措的大个子,眉头一皱,差点又哭了。
“你怎么能打他呢......”
韦正:“......”
沈小情抽走了最后一张纸巾,擤了擤鼻子,站起来扔进垃圾桶里,又坐回去,表情平静了很多,叹了口气:“对不起。”
韦正不好意思起来:“没、没事......”
“其实我早就猜到啦,”沈小情小声说,“我再复读十年也没法上重点,再努力十倍也不能和他相衬,他也没真正喜欢过我,可能就是解解闷吧。开心过就行了,人啊,得认命......”
说到最后,她眼眶又红了,但是这次没哭,甚至笑了笑,只是笑得勉强。
听她这么说,韦正急了,站了起来,说道:“不能这么说,怎么能这么说呢,你......”
沈小情眨眨眼,没心情反驳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说:“哦。”
韦正泄了气,一屁股坐回去,低着头,也看自己的脚尖,想了又想,等面前的车过去了一辆又一辆,他才说道:“我妈生病了,病了好几年了,一开始医生说她只能再活三个月,可她现在坚持了三年了。一开始医生说费用太高了,我们负担不起,但我们现在也还在治啊,所以说,不能认命,只是你们俩不合适而已......”
从三年前起,韦正就像与看不见的病魔拔河,虽然他一个人拔得筋疲力尽,但好歹是把住了绳,没输。
沈小情是第一次听他说自己的事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话在喉头滚来滚去,最后只能说道:“谢谢你,你.......要加油。”
她站起来,认真地把裙子上的褶皱弄平,长出了口气,说道:“我先回去啦,小正哥,谢谢你。”
她走了,韦正站了起来,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静静地站着。催送外卖的电话打到他手机上,他匆匆接了,赶紧推回被忘在旁边的电动车,走了。
回家的路上,李鹤还是没忍住说了李明泽:“你掺和什么呀,回头他到学校告你的状怎么办......”
李明泽没说话,一到家就拉着李鹤坐下来,看他脸上的伤。
只是被蹭了一下,脸颊发红,李鹤用舌头顶了顶,不太疼,但李明泽还是煞有介事地帮他涂药,李鹤踢了踢他的小腿,不满地说道:“你平时在学校不打架吧,我告诉你,不许打架知道吗?”
李鹤想了想又说道:“要是那个四眼回去告你的状,你就说是我打的,揍不死他。”
李明泽手上拿着棉签,故意用力戳了戳,李鹤被戳疼了,“嘶——”地吸了口气,瞪他:“干嘛,不服气?”
“说了不能让你再被打的。”李明泽闷闷地说道。
李鹤哑了火,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这茬,一想起刚才李明泽气急了的样子,心里也不自觉地软了,不再说了,乖乖地让李明泽给他上药。本不严重的伤口,被煞有介事地涂了红药水,反而看着有些惊人,对着镜子照了照,他嘟哝道:“这让我怎么见人......”
他躺到床上,透过小窗子看向外面一小片天空,想了想刚才的事情,不由得叹了口气。感情这回事,真的很难弄明白啊,幸好他暂时没有这个烦恼。
李明泽正在收拾东西,李鹤趁机教育他。
“你往后谈恋爱,千万别谈那种不喜欢你的,太难搞了,得找个对你好的才行。”
李明泽手上动作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说道:“哥对我最好。”
“嗨,”李鹤挠挠头,说道,“不一样,我对你的好,和谈恋爱的那种好不一样,明白不。”
“有什么不一样?”
李鹤被难住了,皱着眉头想了又想,凭借他为零的感情经验,这的确不好说,更难以想出一个说服力极强的答案,最后只能斩钉截铁地说道:“反正不一样,你以后就知道了。”
李鹤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李明泽收拾好了东西,一回头,发现李鹤居然侧着身睡过去了,他走过去,拉起薄薄的被子,帮李鹤把肚子盖住,然后静静地蹲在床边,看着李鹤的睡脸发起了呆。
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李鹤纤长的睫毛,李鹤在睡梦中皱起眉头,睫毛抖了抖,不耐烦地咂了咂嘴。他又用手指轻轻碰了碰李鹤的鼻尖,有点凉凉的,像小孩遇到爱不释手的玩具,想碰但又害怕。
“你干嘛......”李鹤突然睁开眼睛,问道。
李明泽被吓了一跳,往后一倒,坐在了地上,从耳朵根红到脖子,张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幸好李鹤并不在意,嘟哝着“别弄我,困死了”翻了个身又睡过了。
的确是不一样的。
李明泽坐在地上,加速的心跳还未回复正常。他想到:但他们是世界上对彼此最好的人,这个毋庸置疑。
沈小情的事情最终还是过去了。
她最后还是填了本市的二本学校,沈清喜气洋洋地送她去学校,李鹤那天上班,没法去,李明泽在学校请了半天假,帮忙拿点儿行李。
李明泽从没有见过沈清穿得这么“良家妇女”,不化妆的时候,她和任何一个家庭的妈妈一样普通,甚至更憔悴苍老一点,积极主动地和沈小情的未来室友拉家常。李明泽在学校迎面遇到过邱嶙一次,邱嶙说,帮我跟她说声对不起吧。
李明泽没有答应,也不准备说,多说无益。
沈清忙里忙外,李明泽和沈小情连插手的空都找不到。沈小情的未来舍友以为李明泽是沈家的儿子,拐着弯问电话号码,李明泽一脸尴尬,沈小情干脆把他拉到了门外吹吹风。李明泽祝她之后一切顺利。
沈小情低头抠手指,新涂没多久的红色甲油让她抠得坑坑洼洼。她被录取之后,她妈妈沈清给她递了个存折,里面是这些年给她存的学费,存入的数额有整有零,存款时间长达二十年。
她说:“小明,要对对你好的人好一点。”
李明泽应了一声,他发现沈小情比之前成熟了很多,她之前总像个咋咋唬唬的小姑娘,现在不像了,他突然问道:“你还喜欢他吗,邱嶙?”
沈小情脸色一暗,然后又打起精神说道:“还行吧。不切实际。不切实际的事情要少想。”
是吗?
李明泽下意识觉得她说得不对,但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普天之下,再也没有比他更不切实际的人了,因为他喜欢李鹤,喜欢他哥。
作者有话说:
邱嶙基本杀青了。有想过在另一篇文写他当主角,他其实也不是喜欢小情,是因为他有恋母情结,小情有点像他母亲,两人也没正式地在一起。正文暂时没机会交待,之后有机会吧。
第31章
九月的艳阳还不到最炽热的时候,省附中高三学生全部列队在操场的阴凉处,凉意聊胜于无,但大家却没有半点不耐,还留有一点稚气的青春面庞,带着昂扬的斗志,还有几分容易被忽略的茫然和紧张。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网_提_供_线_上_阅_读_
主席台上,一男一女两个学生,穿着校礼服,衬衫雪白,被大树枝叶筛碎的阳光洒在上面,碎金一般地摇曳闪烁着。女生的声音朝气蓬勃,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校园,甚至连学校大门外的马路上也能隐约听见一些,有几个好奇的路人驻足倾听。
“——有志者,事竟成,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终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
轮到男生了,他上前一步,麦克风对于他的身高来说有点低了,他微微弯腰。比起以激情煽动观众心绪的女生,他明显沉着多了,清朗的声音传出来,像奔跑的河,目标坚定,终将汇流大海。
“很高兴能站在这里......”
他一开腔,底下的女生开始窃窃私语,老师们站在旁边,一遍一遍清嗓子也压不住女生们的骚动,甚至有人偷偷拿出手机,用校服的袖子做掩护,偷偷拍照。
“......如果你问我,如何才能成功,我会说,凡事相信,凡事忍耐,凡事盼望,爱和梦想永不止息。”
雷鸣般的掌声响个不停,李明泽被恰好照射过来的一束阳光晃了下,眯着眼睛鞠了一躬,绅士地让旁边的女生先走,随后一起下了主席台。
巧的是,旁边的女生就是那一次让他相差零点五屈居第二的年级第一,也是把他堵在宿舍楼下的小道上告白的女生,但李明泽至今没记住她叫什么名字。她不再像那天那样羞涩窘迫,脸上是飞扬的神采,她说:“一起加油吧。”
李明泽说:“好。”
今天是高三提前开学的第一周,但李明泽最想收到的祝福并不是来自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拐过教学楼,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靠着墙掏出兜里的手机,正好收到一条简讯,时间掐得刚刚好。
“发完言了没?高三快乐,李小明。”
刚才一直只翘起一点点弧度,只为保持礼貌的嘴角一下子就翘得很高,甚至露出了一点门牙。他靠在墙上,飞快地回了资讯。
“谢谢哥,么么哒。”
李鹤正在西餐厅里摸鱼,靠在卡座的隔断后面,刚想把手机揣回去,手机一震,回复马上就来。他一看,觉得肉麻得牙酸,心里暗暗嫌弃了一番,不回了,手机收起来,干活去了。
日子眨眼就过了,还是那样的平淡。优等生李明泽毋庸置疑长成了人人称羡的样子,上高三了,成绩优异,清朗英俊,个子越长越高,十六岁多不到十七,直高出李鹤半头。沈小情开学读大二,读的是师范专业,沈清帮她选的,她没有反对。她的追求者能绕学校一圈,但也没见她谈恋爱。
而韦正,还是打这么多份工,但他上星期来李鹤这里借钱了。
“小鸟,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我......”
太难了,让一个已经长成男人的二十岁出头的人低头借钱,他一脸窘迫,脖子都红了,额头上凸起青筋,他还要再说,李鹤没让他继续说下去,像韦正这么拼的人,不到绝处,哪里肯开口借钱。
李鹤说:“我闲钱也不多,都先借给你,如果不够的话,下个月发工资了再给你。,”
韦正没多说,眼眶红了,但没哭,只说了两声“谢谢”。后来沈小情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把自己攒了一个学期的兼职的钱全都借给他了,他开始还不肯要,是李鹤帮忙偷偷从他家的门缝里塞进去了,塞了就跑。
有时候,李鹤会想,所有人都在自己的路上跋涉,只有他,晃晃悠悠的,每天一成不变。
李明泽上高三之后,周五晚上还要晚自习,周六早上还要上半天课,如果回家的话,待一个晚上,周日又要回学校了,不少高三生直接周日也待在学校,好几周才回一次家,李明泽则是每周雷打不动,周六一下课就走,半秒钟也不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