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爬上了楼。他撞开门,看到坐在地上垂着头的赵辉,没见李文卓和李文英,喘着气急声问:“我爸呢?我姑呢?”
赵辉抬起头来,李书意才看到他的眼睛肿胀得快睁不开了,眼下挂着重重的黑眼圈,嘴唇青白,满脸颓唐。
赵辉茫然地看了李书意一眼,然后他慢慢抬起头来,看向了另一边。
李书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茶几上放着两个盒子,他随便扫了一眼,提高了声音问:“赵叔!我问你我爸和我姑呢!”
赵辉还是定定地看着那两个盒子,眼泪从他那肿成一条缝的眼睛里流下来,李书意听到他说:“……那里。”
李书意愣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巨大的恐惧感罩住了他,他抖着声音问:“什么……什么意思?”
赵辉却突然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一般地扑向李书意,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声音嘶哑地吼:“你为什么不接文英的电话,你本来可以阻止她的!你为什么不接!”
李书意呆呆地看着赵辉,瞳孔微微缩了缩。
赵辉甩开他,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一个踉跄摔在地上,他干脆爬向茶几,抱着其中一个盒子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文英啊……文英……”
他不知道已经哭了多久,声音早就沙哑了,每喊一声,喉咙里的哽咽都让人感到痛意。甚至有时候,他发不出声音来,只能张着嘴,无声地喊着,满脸都是泪水。
李书意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个是骨灰盒,里面装着他的父亲和姑姑。
李书意全身都发起抖来,他突然冲进卧室里喊了一声:“爸!姑姑!”卧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应他。他又跑进厨房里,提高了声音喊:“爸!姑姑!”依然没有人应他。他就这样跑遍了所有房间,喊了一声又一声,到最后声音都变了形。
等他重新回到客厅里,看着那两个盒子,猛地就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最后躲进了角落里,好像前面有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一样。
他蹲下`身,用手抱着头,呢喃着道:“什么啊……骗人……假的……”
赵辉还在抱着骨灰盒痛哭,那沙哑得不像人声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里。
李书意蹲在角落胡言乱语。
整个世界都塌了下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窗外已经彻底黑下来的时候,李书意慢慢站了起来,他走到赵辉身边,一句话也没说,直直地跪了下去。他虽然还不清楚怎么回事,但是他知道,他姑姑的死他脱不了关系。
赵辉看着他,眼里有恨有痛,许久他才张嘴,说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
李书意去国外以后没有多久,江曼青就不见了。李文卓找了她很久才知道,她又搭上了秦光志,当了秦光志的情妇。
李文卓打听到她的住处后去找她,被秦光志遇到羞辱了一通。不仅如此,秦光志还让人在他的工程里动了手脚,说他的工程质量有问题,压着工程款不给李文卓。
李文卓不是自己一个人吃饭,他们工程队里还有其他人。工人们累死累活干了这么久,是要拿这些钱去养家糊口的,钱拿不到,有些人家孩子连学也上不了。
李文卓也不傻,知道这些都是秦光志做的。他去找了秦光志好几次,可是秦光志不见他,去报案警察也不受理。他无计可施,只能带着工人一起到秦光志的公司门口去堵人。
秦光志本来养江曼青就是偷偷摸摸的。他妻子的家世不比他差,要是事情闹大了被发现,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所以那天晚上,李文卓回家的时候,被人拖进了巷子里活生生打死。
李文英接到电话以后差点崩溃。
她当时已经快到临产期了,情绪受到了极大刺激,医生说她必须卧床休息,否则孩子有可能保不住。可是李文英哪里甘心,赵辉不让她出门,她就趁着赵辉不在时一个人跑去找江曼青,想要让江曼青指证秦光志。
谁知那时秦光志就在江曼青那里,李文英被秦光志的保镖拦住,推搡间摔下台阶,当场就流了一地的血。
送去医院抢救,大人孩子都没保住。
李书意跪在地上听着这些事。
手指死死抓在地板上,指甲被他硬生生磨到裂开。可是他好像感觉不到痛似的,带着血的嫩肉露了出来,被他用力地抵在地上。
赵辉已经流不出眼泪了,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突然蹦出一句:“孩子……是个女孩。”
李书意浑身一抖,嘴巴里被他咬烂了全是血,他垂下头一遍遍地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他第一次接他父亲的电话时耐心劝说,他不会一次又一次去找江曼青。
如果他第二次接他父亲的电话时能马上赶回来,他不会被人打死。
如果他第三次接了他姑姑的电话而不是关机,她也不会出事。
事情明明有很多转机,可是他每一次都做了最错的选择。
害死他父亲和他姑姑……还有他妹妹的人,是秦光志,江曼青,还有他自己。
第28章
赵辉跟李文英在一起这么多年,也算了解李书意的脾性,他看着李书意哑声道:“你不要想什么报仇了……好好去读书吧……”
李书意不说话。
赵辉自嘲一笑:“你爸和你姑……走了以后,没让你看最后一眼,就火化了,你以为这是我做的决定吗?”
李书意猛地抬起头来,赵辉的声音满是绝望:“这世道哪有什么公平正义……我们这样的人,对秦家来说算什么……”
“李书意……李家就只剩你一个人了,你不能把自己也赔进去。”赵辉心里对李书意纵然有恨有怨,可是李文英那样疼爱李书意,他绝不想看到李书意出事。
李书意沉默,许久才面无表情地点头:“好。”
赵辉已经几天没有休息过了,也没怎么进食,虚弱得连站也站不起来。李书意想去扶他,他挥开李书意的手,自己慢慢走去了李文英的房间。
李书意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等赵辉关上了门,他才转回身,又朝着那两个骨灰盒跪了下去。
他的脑海里全是他父亲和姑姑死时的惨状,还有他的妹妹,她都已经成形了,还没来得及睁眼看看这个世界就没了。
李书意觉得自己像是跪在刀尖上,又或者是火海里。身上每一处都是痛的,痛到他想满地打滚哭嚎,痛到他渐渐失去了感知能力,只能垂着头麻木地看着前方,连眼泪也流不出来。
他想到她姑姑说,有了孩子怕他会觉得受到冷待,所以要先全心全意照顾他。
又想到,他跟他爸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不要再打来了,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李书意在黑暗中突然笑了下,笑容诡异得有些可怕。
他轻声道:“李书意,你如愿以偿了,你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不知道这一夜是怎么过去的。
天快亮的时候,李书意慢慢站了起来。等双腿恢复知觉了,他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又去厨房里抽了一把刀贴身放进衣服里。
然后他出门,径直去了秦光志的公司。
李书意等了很久,因为怕被保安注意到,所以他躲在了大楼侧面的角落里。
大概上午十点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公司正门前,有人匆匆过去弯下腰打开了车门,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下了车。
李书意没见过秦光志本人,他面无表情地往前走,手贴在衣服里紧紧地握住刀柄。
快靠近那男人的时候,他喊了一声:“秦光志。”
那人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他身上。
李书意猛地抽出刀来,秦光志身边的人立刻挡在他身前,李书意的刀还没刺过去,就被那人捏住了手腕,一脚踹飞了出去。∮思∮兔∮在∮线∮阅∮读∮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大楼里的人,保安全都跑了出来,把还想爬起来的李书意按在了地上。
李书意疯狂挣扎着,秦光志推开挡在他身边的人慢慢走过来,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李书意,又用脚尖抬起他的下巴,淡淡问:“李文卓的儿子?”
锃亮的尖头皮鞋抵在李书意的喉咙上,李书意甩开头,几乎是目眦尽裂地盯着秦光志:“我不会放过你的。”
“哦……是吗?”秦光志挑起眉来故作惊讶,说话间猛然抬起脚踩在李书意脸上,笑道:“那我等着。”
李书意的脸重重地摩攃在地面上,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秦光志漫不经心地看了身边人一眼,那人马上凑过来低下头。秦光志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那人连连应声,等秦光志走了以后,他才指挥着那些保安把李书意带了下去。
秦光志报了警,李书意被送进了牢房,不仅如此,他在里面被打得浑身是伤。
晚些时候来了个律师,说他们要告他持刀行凶故意伤人,人证物证具在,他是免不了要吃牢饭了。
李书意双手被拷着,脸上青肿一片,听到这话后突然就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又笑了一下。
笑着笑着,竟然连身体也跟着颤唞起来。
好笑吗?怎么不好笑,秦光志手上沾着他家三个人的血。现在,他居然以受害者的姿态,说要告他?
对面的人看着仿佛疯魔了的李书意,被他笑出了一身火气,走过去抬起脚狠狠踹在他胸口上。
李书意倒在地上,痛得整个人都抽搐了一下,他用脸支着地想直起身来,试了几次也没成功。
那律师扫了李书意一眼,然后走回座位,整了整领带,提起公文包走了出去。
李书意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不知道原来受伤这么痛。
他以前被李文卓和李文英保护得太好了,活得太过一帆风顺,突然就被扯掉一层皮扔在了油锅里,竟然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李书意丧失意识前想,不知道人死后有没有灵魂。如果有,他一定要变成最恶的厉鬼,找到秦光志,凿其骨剥其皮饮其血,一点一点地撕了他。
等李书意再醒来的时候,不是在黑漆漆的牢房里,而是在宽敞明亮的病房里。
他转了转眼珠,看到了坐在旁边的人,白敬。
白敬身边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低声汇报着什么。他手上拿着档案在看,并没有注意到李书意,还是那个男人先察觉了才开口道:“少爷,他醒了。”
白敬抬起头来,对上李书意的视线,他合上手里的档案递给了那男人道:“你先出去吧。”
男人应声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李书意不说话,他皱眉盯著白敬,有些怀疑现在的场景是否真实。
倒是白敬先开了口:“你家里的事我都知道了。”他淡淡评价,“你太冲动。”
李书意勾起嘴角讽刺地笑了一下,冲动,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冲动。可是在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