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钟的排队,狠着心一人点了十串,闻箫胃不太行,只要了三串。
肉烤起来滋滋冒着香气,孜然辣椒粉依次撒上去,就更勾人胃口了。
赵一阳想起来,“闻箫,你不是跟池哥住得近吗,池哥那白天能见几次人、晚上影子都摸不着的作息,绝对没机会尝到这家烤肉,要不你给他带几串回去?”
闻箫默了两秒,“好。”
烤好的肉串塞进塑料袋,很快就布了一层白色的水汽。
许睿和上官煜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肉,“卧槽,好吃,就是辣,爽!”
公交车上,闻箫拎着两塑料袋的烤肉,弯曲着的手指能感觉到热气。他一只手拉吊环,盯着车窗外的街景。
这趟公交每天坐一个来回,他已经知道安王府那个站游客多,经常能看见穿统一服装的中老年旅行团,一环路口经常堵车,不分时段,动不动就堵……
明明已经很熟悉了,但就像是悬着空,脚踩不下地。
没有踏实感。
车停下,广播里报站“栖霞路到了”,闻箫拿手机出来,给池野发了条微信,问他在哪里,给他带了吃的。
直到车停在九章路,都没收到回复。
就在闻箫准备再问问时,语音通话响了,头像显示的,正是池野——漆黑一片的头像,在萤幕中间,下面是一行字,“池野邀请你进行语音通话”。
手指悬在萤幕上方,闻箫按下接听,“喂。”
十分钟后,闻箫按照微信的导航,站在了一家烧烤摊前。
这家烧烤摊位置偏,不远处是个建筑工地,叮叮哐哐,似乎还在加班做着什么。门口摆着张桌子,三个戴安全帽的工人正在划拳。
闻箫视线扫了一圈,最后停在路边的灯柱下。
灯下站着的人仰着头,闭眼抵着漆了灰漆的灯柱。光线从上到下,落在他半张脸上,五官清晰。因为姿势,侧颈的肌肉绷紧,喉结明显,勾出来的线条十分利落。
闻箫走近,就闻到了一股酒气。不难闻,就是很重,不知道被灌了多少酒。
他问,“灌你酒的那个人走了?”
“走了。”池野闭着眼,指了建筑工地的方向,“回工地去了。”
他手重新插回黑色的裤袋里,头偏向闻箫所在的方向,睁开眼,睫毛盛着光,说话有些含混,“谈下来了,第二批货也由我供。钱够了,我妈的新药钱够了……”
最后半句,他嗓音低了下去,不知道是在跟闻箫说,还是在告诉自己。
闻箫看着眼前的人,“池野——”
“嘘,”毫无预兆地,池野往前迈了半步,靠在了闻箫身上。两人身高差不多,池野额头抵着闻箫清瘦的肩膀,打断他说话,又喊他的名字,“闻箫。”
闻箫没动:“嗯。”
“让我靠一下,我有点……站不住了。”
第十八章
肩膀的位置,池野的体温有点烫,呼吸散出来,闻箫感觉痒,但他稳稳地站着,没动,也没出声。
建筑工地“叮叮哐哐”的声音逐渐弱下来,直到再听不见。烧烤摊最后的客人也走了,老板从店里出来,坐在塑料凳上,抽了根烟。
闻箫盯着街对面店铺招牌一闪一闪的霓虹灯,忽然想起前一天晚上,他做题熬夜到凌晨三点,准备去卫生间洗漱,正要开启卧室门,却听见外面有很轻的响动——
外婆以为他已经睡了,从卧室出来,轻轻开了书房的门。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哭声。很低,很压抑,控制着怕吵醒他。
他站在卧室门的后面,手搭在冰凉的金属把手上,一直听、一直听,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心情。
他们住在一起,竭尽全力地在对方面前表现出正常、平和的状态,仿佛过去了的事情,已经被时光抹去了所有的尖刺,那些刺再也扎不了他们了,再也不会痛了。
可是不这样,又能怎么办?
至今,他和外婆都不敢把倒扣着的相框翻过来。
不快乐比快乐多,生活可能就是这样的比例和节奏吧。
马路上又有一辆计程车开过去,经过时,按了一下喇叭。
闻箫听见池野忽然说了话,“你好香。”
闻箫:“想打架?”
池野低声笑出来,嗓音有些沉,“你这刺刺的性格,挺招人的。”
闻箫不想理这人的醉话。
池野还没放弃,又强调:“同桌,你真的香,我没胡说。”
闻箫懒得再开口,抬起右腿就准备一膝盖顶上去。
池野反应快,一只手挡住闻箫的攻势,又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君子动口不动腿,而且这膝盖一顶,我能吐。”
闻箫皱皱眉,打量池野,顾忌地往一侧挪了挪,“站得稳了吗。”
池野“嗯”了一声,“头还沉,胃里也翻江倒海的,不过不会往地上倒了。谢了,你要没来,我就只能抱这灯柱。”说着指了指旁边的路灯,顺着看过去,入眼的是层层叠叠的小广告,全都是些不堪入目、跟他不可能有关系的内容。
池野又把手指头收了回来。
闻箫没注意,看了时间,“现在去哪儿,回家?”
“先不回,芽芽睡着了,这个时间点她睡得浅,我回去了要是有什么动静,她保准马上醒了蹦下床来看我。”
最后两个人到了篮球场,就离闻箫楼下不远那个。
时间太晚,鬼影子都没有一个,有野猫在灌木丛里乱窜,叫声渗人。不知道居民楼的哪一户,隐约传来“三乘以五等于多少?你知道等于十五,那五乘以三呢?五乘以三呢?”的声音,没一会儿,有断断续续的哭声传过来。
闻箫踢开脚边的石块,仰头看篮网都没了的篮球架,“来这里干什么?”
“打篮球?”
闻箫看池野的眼神,如同看一个失了智的醉鬼。
池野坐在篮球架下面,双腿伸直,腿长得看起来有二米八。他下巴指指前面,“这块场地,我小时候经常被我爸带来打篮球,他腿长,一步跨得远,我那时候矮,怎么追都追不上,我就耍赖,抱着他的腿不放。没想到他站原地,也能扔进去一个球。”
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因为喝了酒,闻箫第一次从他嘴里听见关于家里的事。
他回答:“兵不厌诈,但最终靠实力算输赢。”
池野心里冒出来的一点伤感,立刻就被冲了个干净,他笑着抬头,“我发现,你很记仇啊同桌,我说过的话,你一句两句竟然都记得。”
不知道是不是冷,他见闻箫把卫衣帽子掀起来戴上了,光线不好,只看见雪白的下巴尖。
闻箫拉了拉单肩挂着的书包,“我只是记忆力好。”
“后来,我带芽芽来打过一次篮球,我腿长,她腿短,但她傻,没我小时候聪明,一直抢不到球。开始还站原地哭,后来包着眼泪,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个棒棒糖放嘴里,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喊哥哥加油。”
闻箫没问你爸呢,这个答案甚至都不用费心去猜,不是没了,就是走了。
想起什么,闻箫把手里拎了一路的塑料袋往前递了递,“赵一阳让给你带的,烤肉,小吃街买的。”又意识到,“应该已经冷了。”
说着就想收回来。
没想到池野动作快,伸手捞过闻箫挂手指上的袋子,“你大老远从学校提回来,扔了多可惜,我尝一口。”
说完,咬了一口,“嘶,真的辣。”
闻箫见他还准备吃,手伸到池野面前,“你的胃还好?”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才被灌了一肚子的酒,池野自觉把一袋子烤肉串还给闻箫,“好,我不吃了。”
等闻箫扔了垃圾回来,他站起身,有点打晃,手撑着篮球架缓了缓才站稳。
“走吧,回去了。”他视线落在不知道哪一个点上,“回忆……其实挺没意思的。”Ψ本Ψ作Ψ品Ψ由Ψ思Ψ兔Ψ网Ψ提Ψ供Ψ线Ψ上Ψ阅Ψ读Ψ
除了让人沉溺以往的美好,衬托此刻的境遇外,没有什么作用,连安慰都做不到。
没有等闻箫回答,池野拉上外套拉链,双手插口袋里,转身往篮球场的出口走。
他经过时,闻箫听见池野说的一句话——“所以,我想成为自己的太阳。”
过了三天,池野都没去学校。赵一阳等着想问池野的吃后感,一直没见到人。
做完课间操回教室,赵一阳转身朝空着的课桌叹了声气,“唉,闻箫,你说……”
“什么?”
赵一阳犹豫,“你说池哥会不会被捅了?”
他摸摸鼻子,“我听隔壁班有人在传,说昨天两条街外有人打架,打得很凶,都惊动警察叔叔了。有人路过,说其中有个人看起来特别特别像池哥。而且池哥不是三天没来学校了吗,我就担心,他是不是被捅了。还有人说,那场架就是池哥组织的,池哥其实是个帮派的小头目!”
闻箫视线扫过教室门口,“没被捅。”
“你怎么这么确定?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池哥真的是小头目——”
闻箫打断他连续的问句,“人来了,自己去问。”
赵一阳卡壳,反应了几秒才转过身,就见池野挂个空书包,正从讲台绕过来,校服穿得整整齐齐。
没有被捅了重伤不起的样子。
池野对上赵一阳的眼神:“你池哥又没去整容,一副八百年没见了的表情?”
赵一阳磕绊,“池哥,你……身体还好吗?”
池野挑眉,“你是指哪方面?”
话题的颜色岌岌可危,赵一阳挽回,“我见你两天没来,担心是不是病了。”
“我开学一星期没来,怎么没见你担心?”
“当时又没这个传说……”赵一阳说的小声,担心被池野听见后,追问什么传说——上一分钟的我竟然真情实感地相信了,仿佛脑子不好使。
他转过去坐好,发现靠走廊的窗户边又站了不少女生,看校服,多数是高一高二,零星还有几个高三的。
“靠,厉害大发了,闻箫,池哥,你们看走廊那边的窗户。”
闻箫跟池野看过去,下一秒,就听见门口传来不少惊呼声。
“你们两个的美貌,竟然把高三马上要考试的学姐都引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们的颜值,战胜了试卷的重量!”
闻箫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地低头继续做题,池野没题要做,架着腿,在闻箫那里拿了支笔在手里了又转,一边和赵一阳聊天,“你觉得,这里面来看我的多,还是来看我同桌的多?”
这问题不好答,赵一阳反手把问题抛了回去,“池哥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觉得看我同桌的多,他比我招人——嘶!”
这话刚说完,桌子底下,池野就被闻箫踹了一脚,丝毫没收着力那种。
池野吸了口凉气,“同桌,你真狠得下心!”
闻箫一道数学大题解了一半,卡住了,觉得池野这同桌在了不如没在。
坐直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