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这样。」
他伸手翻过俯趴在教堂地面上的身影,看着兜帽下的虚无:「我能从你身上感觉到恐惧。」
「我……不恐惧……」兜帽动了动。
「我闻到了死亡的气息,你在恐惧死亡吗?你本不该有畏惧。」老牧师抬手伸进兜帽下虚无里,「你受伤了?不记得了?你才经历过战斗是吗?我摸到了血。」
「我……没有……血……」兜帽困惑地歪歪头。
「好吧,这你还记得。」老牧师收回手耸耸肩:「这只是个比喻,明白吗?现在让我来帮你换身体面点的衣服。这可是在我的教堂里,你不能穿的跟个邪恶生物一样。」
老牧师就这么神态自若地背起地上明显非常可疑、和教堂的圣洁光明看起来格格不入的伤者,将人搬到了祈祷台后,从祈祷台下随意抽出了一条纯白色的连帽斗篷,刚准备帮忙换衣服,就瞧见了兜帽对纯白斗篷的抗拒。
就连伤口逸散出的黑色能量都在拚命往反方向飘。
「哦,你不喜欢。」老牧师把白斗篷塞了回去,抽出一条黑色的,抖开了给兜帽看,「这件怎么样?」
「……」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黑色斗篷。
「这就对了,你可不能在我的教堂里穿得破破烂烂。」老牧师除去了兜帽身上的残余布料,对着对方浑身上下包裹的黑雾面不改色,手一伸一扶,就将黑斗篷套上了黑雾,「下一步,让我们给你换一副新的模样。」
「……为什么我要换新的模样。」黑兜帽虚弱地表示抗议,原本悬在他头顶的十字架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卡哒掉在地上熄灭了圣光。
「好吧,那让我来问问你,你为什么要用黑雾裹住自己?」老牧师冲着黑兜帽露出了一个长者特有的洞悉的眼神,「你也感觉到了自己在这里的格格不入了是吗?不过黑雾看起来可也好不到哪去。」
「让我想想,」老牧师拿起地上的十字架,不太在意的抖抖灰,重新举起,教堂的穹顶降下丝丝缕缕的圣光,「你总该比造物要更完美一点——哦,等等,也许你会想自己完成这一步。」
老牧师放下手臂,将手中的十字架放进了黑兜帽的手里:「毕竟这是你自己的身体。」
圣光融进了黑斗篷里,丹震惊地看着圣光之下,兜帽里的虚无逐渐展露出棱角,熟悉的属于少年丹的面孔渐渐成型。光辉中的他微微扬起面孔,任光明披洒在他精灵一样美好的五官上,他像是在生命树下进行着神圣祷告的光明精灵,纤细,美丽,看似脆弱,实则只是用这样一幅充满欺骗性的躯壳掩藏住了内里蕴藏的强大骇人的力量。
「准备好了吗?想要在这里活下来,你还有不少要学习的。但愿在你的伤好之前,我能来得及一一教给你。」老牧师拉起少年,将虚弱地站不住脚的少年背起来,絮絮叨叨,「我知道你不是人类——所以现在,让我们先从人类开始。」
「哦,不许抗议,现在我才是这里拳头大的那个。」
丹注视着老牧师就这样将少年丹揹来背去,絮絮叨叨地诉说着人类的一切知识,从山海的变迁到王朝的更迭,国家的纷争与联合,人性的美好与丑恶。
这大概是个很长的过程,长到少年丹已经从被逼着去上课的初中变成了一名大概依旧不那么合群的高中学生,也依旧没法体会老牧师说的「痛苦」和「不得不到来的离别」究竟是什么意思——直到毕业典礼当天,他无趣地脱下学士帽走在回教堂的路上,却瞧见了坠落的飞船、轰鸣的炮火、焚烧着空气的烈焰和早已坍塌的教堂。
他疯狂地撒开腿冲向火场之中,在碎砖断瓦间找到了还有一丝气息的老牧师。
老牧师已经被挖了出来,身边围着的是被他救下、对着他悲痛哭泣的人们。
少年丹跪倒在老牧师身边,紧攥着老牧师的手:「我能救你,我可以救你的。仁慈的天父——」
「不,不不。」老牧师回握着少年丹的手,「你不能。谁也救不了我。这是命运该有的轨迹,我也做完了我该做的事。我的孩子——哦,五年前我怎么会想到会有今天呢,我将你视作自己的孩子。丹,亲爱的,我该离开这里,前往更远的地方去等待你了。」
「不,我可以救你,上帝不行,我可以。我该怎么做,我要怎么使用我的能力,你告诉我,别闭眼,告诉我!告诉我我要怎么恢复自己的记忆!」少年丹另一只手扶着老牧师的脸,痛苦让他的音量不受控制地放大,带着一点嘶哑,让周围正低声哭泣的人们都投来了目光。
「不,你不能。丹,你不能恢复。」老牧师摇摇头,「你得等待,等待……」
「等待什么?!等你去见上帝吗?!」少年丹怒声嘶喊。
「咳哈哈咳,咳!」老牧师居然露出了一个忍俊不禁的表情,笑声被咳嗽打断,「不。」
「你等待的是希望。」
老牧师抬起手,手指轻垫在少年丹的胸口:「它就在这里……」
「你听到了吗?」老牧师拽着丹的手,用力到甚至上半身微微仰起:「你不仅不能恢复记忆,你得锁得更死,锁得更深——但相信我,亲爱的。」
「你等待的不是苟且度日,是一个必然的机会,是新的诞生,是希望。」
「你的希望,我的希望……」
「Lock it.(锁住它)」
「Don\t let it go.(不要放走它们)。」
第57章
希望,什么是希望?
丹能从曾经的自己脸上看出茫然和悲恸, 还有疯狂的愤怒。黑色的能量渐渐从面板下渗透出来, 原本守在老牧师旁的人们都倒抽着气或是惊恐尖叫,原本围一旁的人群瞬间散了精光。远远地有那么几双眼睛在警惕地盯着他, 那眼神里绝不会有任何友善的意味。
那是注视着怪物的眼神, 是恐惧排斥的眼神,是老牧师一直希望少年丹能够避免的。
涌动着黑色能量的少年丹在废墟之上站了起来, 猩红的夕阳映照在他的面庞上,打下不祥的阴影。
在丹急切地想要知道接下来的发展的时候, 眼前的画面骤然停止,接着像是被人按住了快退一样将记忆倒回了某个特别的下午。⑦本⑦作⑦品⑦由⑦思⑦兔⑦在⑦线⑦阅⑦读⑦网⑦友⑦整⑦理⑦上⑦传⑦
阳光明媚的午后,少年丹正像是只慵懒的猫咪一样躺在教堂塔楼上晒着太阳打盹, 才在被太阳晒的暖洋洋的软垫上翻了个身, 打算晒晒背,就被老牧师拎了起来:「我以为你会在我的身边陪我做完祷念, 你却在这里睡觉。」
少年丹打了个哈欠, 眼泪都冒了出来, 被老牧师拎起来的样子像是只被提住了后颈皮的猫:「我对你怎么种花种草没有兴趣。」他扬起脑袋, 斜着眼睛睨老牧师, 「上帝青睐于你,赐予你这么多的力量, 难道你不应该合理地运用它们, 催生花草有什么意义?你的神明不认为你在亵渎祂的恩赐吗?」
老牧师大笑起来, 这让少年丹脸上露出了一丝忿忿, 感觉自己像是被老牧师当做手贱失败、反而出了糗的喵来对待了:「为什么这样就算在亵渎神恩?你看这花,它不美吗?这草,它不坚韧吗?它们难道就该比世间的其他生命低贱吗?」
老牧师把满脸不高兴的抱臂环胸的丹在自己身边放下,拉着他一起靠坐在软垫里:「你不喜欢看我滋养花草,那今天我给你看点别的东西。」
「你看,在那么多不同体系的神话里,总有那么一个篇章提及创世神是如何制造人的。这是这世上最强大的一种生物,他们或许有时候卑劣到让你心生厌恶,但他们善良和坚强起来的时候,甚至连神袛都能颠覆——但今天,我不想和你谈论人类,我来和你谈谈神。」
老牧师站起身:「所有的神话里,除了至高创世神以外,总会有各种其他的神明,他们替至高神行使旨意,帮助至高神镇守世界,他们的存在并非只是代行者那么简单,他们是神话的支柱,是基石。」
「但是,如何创造一个这样的神明呢?」
少年丹皱巴起了白嫩嫩的脸:「为什么和我说这个,你能创造神明?」
「这不是难事不是吗?不论是花草,人类,神明,他们能够出现都同样归功于『诞生』,这才是我想要教你的。你天生就有这样的力量,只是你并没有正确地使用它。」老牧师在少年丹的身边坐下,「当你刚刚到来的时候,你的身体因为受伤残缺,力量外泄,是我用上帝的力量封锁住了你的力量流失,填补了你伤口的缺漏。」
「那你不妨想想,如果这种能够填补你的伤口、锁住你的力量停止外泄的存在可以塑造形状,做成封闭的容器——我们设定规则,凡是跨越这道膜的力量都只可进不可出;所有被贮存在里面的力量都将成为驱动它的动力来源——于是我们塑造了一个足以请神降的容器,换而言之,是一个足以容纳灵魂、信仰和力量的容器。」
「我们不妨把这个容器叫做神像。多数情况下,想要请求神降的人都是使用现实的材料来构筑神像,不论是泥塑、石灰还是金属,就像是教堂里的那尊大天使像。」老牧师看着少年丹不由自主变得专注的眼神,笑了起来,「但用信念的力量铸造出来的神像远可比使用现实材料铸造出来的更加强大,它可以坚韧,可以锋锐,可以呈现出任何你想要的形状,只要你足够专注,
并且细致地塑造它。」
「当你没有特定的目标时,神像的优劣取决于塑造者对它的期盼。如果你认为他该是邪恶的,神像就会呈现出狰狞的模样;如果你认为他该是光之子,神像甚至可能因为这个信念而大幅度提高对光明的吸纳力,为即将进入它的人能够操纵光明提供基本的身体条件。」
「也因此,用信念塑造的神像存在着一个最大的难题——你塑造它的信念足够强大吗?足够纯粹吗?你能否保证你在塑造它的时候一心一意想着它而没有掺杂任何杂念,给它加上其他不需要的东西?如果这容器塑造出来并没有特定的目标,你只在里面灌注自己的力量和意识,让它成为你的傀儡,那这点瑕疵没有问题。」
「但如果你想要在里面放入灵魂,但却不能让神像贴合灵魂——那就会让神像与灵魂产生分离和排斥,于是灵魂将不能使用神像的任何本质能力或者内里储存的力量。」
老牧师见少年丹白嫩的脸又皱起来了,换了一种更加简单的说法:「比如说,你想用信念为上帝塑一尊神像。如果你的信念不够到位,也就是不够理解上帝的教义,那么你用信念塑造出来的神像就会很小,非常小。它可能小到只有拇指那么大,甚至还可能比不上一粒花粉。」
「当然,换而言之,它也会随着你对上帝的教义的认知和理解的加深而发生变化,你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