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朱贵善厮混一处,自横生揣测。可恨这朱贵善对此非但不澄清,竟还刻意吞吐、欲言又止,看去是欲盖弥彰,实教人难堪!
时近晌午,二人终是进了药铺。
药铺伙计看去也与贵善熟稔,竟不索方子,但照她口中所说的称取,一样样堆放在柜台上,细数来竟有数十味之多!终了一算,花费近三贯。
贵善便催结账。越凌想她所买的这些药材,消肿散瘀的便罢了,然黄芪、白术此些滋补益气的又要来作甚?心中虽愤懑,然广庭大众,她又是一女子,并不好如何理论,也只得悻悻付了钱。再看余下,已是不足二两碎银了。
日已中天,走出药铺,贵善便嚷起了肚饿,越凌教她自去寻吃食,不想她却言身上无余钱了,定要教将先前许的酬金与她。越凌无奈,只得拿了一两碎银将之打发去。惦着手中那还余不到半两的零碎,越凌便有些发怔:到这地步,该如何是好呢?暗自惆怅,但见周边的酒店茶肆已渐客满,而回程还需小半日,思来便不妨寻处歇一歇脚,简单用些茶果。
方迈出步去,却见道旁一妇人叫卖鸡鸭,一动心,费几十文买了只颇为肥壮的母鸡!然如此一来,余钱便不敢随意花销了,便想免了这餐也无妨,不如早些回去,晚间拿这笼中物再好做打算罢。
主意既定,便转身去寻贵善。
说她是寻吃食去了,然越凌转遍了四遭的酒店茶肆,皆未见着人影,终还是在一家首饰铺遇见了---她原是其瞧上了根镶银带翠的钗子,而那钗要价两贯,她自拿不出!当下见了越凌,倒得了主意,要教他先付后两日的诊钱出来!越凌自不愿,实则更是拿不出。贵善便只以为他小器,软缠硬磨,言下是买不下便不走了!
越凌教她搅得心烦意乱,想来身上所余这两三百文,便与了她,也依旧不够买这钗!更何况除却将与她的诊钱,他处也尚有花销,这点钱,用以维系接下的日子,实是不够!左右无法,凝眉许久,终将手伸向了腰间,摸出一物递与她:“拿去自换钱罢!”
善贵初倒以为他在说笑,然待看清那物---一枚通体盈透的玉鱼佩,不禁一怔!正自犹豫,却见那人忽而又收回了手,语带无奈道:“且说好了,此物你拿去典当,可从中抽去接下三日的诊钱,然余下的一应要归还我!”
贵善接过玉佩,仔细摩挲着,只觉一股温润之气渐在掌中漫开!此教那首饰铺掌柜看在眼中,便劝她将这玉抵与自己。善贵未答言,目光却转向越凌,上下将之细打量了一阵,才道:“你,是果真没钱了么?”
此言不提还好,一提起便将越凌满腹的怨气逼发了出来:自己落得这境地,还不皆为她所赐?!她却还疑心自己欺瞒!如此,这世间可还有理可说?一气之下便摸出了那仅余几十子的钱袋扔与她,教她自去看。
贵善接过,轻掂了掂,并未开启,却放下了那方才还宝贝如命的钗子,嘟囔道:“如此你不早言!”虽有些失望,却不再如先前般含讽带嗤。又将那玉拿在手里细细摩玩了片刻,才依依不舍与钱袋一道递还他:“罢了,这钗我不要了,诊钱也再说罢!今日时辰不早,该回去了!”言罢拉着他便匆匆出了铺子,留下那掌柜在原处独自喟叹。
回程这一路,贵善虽依旧如来时一般聒噪,然在越凌听来,倒觉似较先前顺耳了些。
说罢集上一应趣闻,她又转言回村中,四邻琐事,各家长短,皆是妇道人家饶舌时的闲话,越凌自无兴趣知晓。待她稍停歇时,便问起行医之事。但提起此,她似又来了兴致,一时言无不尽、侃侃而谈。
越凌但闻着,倒也暗中称奇。
原说这朱贵善自小便父母双亡,由叔伯长辈接济着勉强活口,长到六七岁时,莫名教一外来的游医看中,收作了弟子。
这游医医术极高明,眼看病得垂垂将死之人,也能教他救活,因而村中人将之奉若神明!只是其人性情孤僻,不喜逐名利,因是虽怀一身医术,却素来两袖清风。且说收了贵善这女弟子后,便一直带在身侧,后她年岁长了,以为在外抛头露面多有不便,才教遣回家中。自此她便在周遭行医,一面磨炼医术,一面也借以糊口。
再说这“贵善”之名,亦为其师所起:所谓医者,是乃仁术也!只是她小小年纪,资质难见,怕她但不下这“仁”字,又因小名唤作“贵儿”,想来医者,贵在善心善行,遂得此名!
闻此,越凌难掩笑意,道:“这般说,汝师倒颇有先见!”
或是心绪转好之故,回程的路途,似乎较去时短了许多。西天的彩霞渐在山头漫开时,二人便远远望见了村中的炊烟。
且说南宫霁自一早醒来,便不见那人,说是去了集镇采买药材,然历了那夜的惊险,即便在白日出行,依旧令他百般忧心!半日苦盼,及至午后不见那人归来,自愈发坐卧不宁,因是未待到日暮,便独自瘸拐着到村口等候。
当下远远见到那熟悉的身影纵马而来,一颗高悬的心终是放下了,然至近前,却闻得女子的嬉笑声,才见那二人竟是同乘一骑!
越凌自也瞧见了他,一拉缰绳,马便缓缓止步,岂料贵善似未坐稳,一手不经意便搭扶到了前人肩上!虽仅为一触,南宫霁却看得真切,反见那人并未现何异色,倒似惯了这等亲密,心中便有些不自在。。。
第114章 爆发
回到三公家中,针灸敷药,依旧如常。只不知何故,在南宫霁眼中,这二人自由外间归来,便似生出了别样情愫,但言语眼神,来去交往,皆不同以往!且临去时,贵善乃又一反常态,未尝索取这一日的诊钱!
南宫霁心中存疑,便问及日间之事,越凌却答得极模糊,这般,怎不教他丛生疑窦?!偏生越凌对他心内之想全无所知,但见天色已晚,便请三公夫妇替他将买回的鸡杀煮了!只这鸡太老,晚间又事多,将鸡褪毛下锅后,三婆便教他自行看火。
虽说灶间之事,越凌居于此多日,也尝看在眼中,然果真要自行为之,却着实犯难。当下瞧着似火小,一时心急多塞了两把柴,不料灶火愈发下去了,只得又拿火钳去捅拨,片刻火是未见如何大起,却生了许多烟,迷得人眼都睁不开。情急之下,又将灶膛中的柴抽取了些出来,这才渐好。此刻忽闻外间人声呼唤,听去是贵善,不知前来有何事,然三婆嘱咐过,看火时不可离开灶间,便只得向外应了声。
须臾,果见贵善入内来了,手中尚拿着些药材之物。见屋内烟这般大,贵善自纳闷,尚未及询问,却见灶后的柴堆中起了火光,一急,忙丢下手中之物奔上前舀水扑救!好在火势方起,两盆水便浇灭了。问来方知,应是越凌自灶间取出了尚带火星的干柴,随手扔在地下的柴堆里,这才险酿灾祸。
虽说有惊无险,然见她横眉叉腰,想来难免要受指摘!越凌便觉方才受过火燎烟熏的脸面愈发热烫了。
怪异的是,一阵过去,并不闻她开口!正纳闷,抬眸却见她正望着自己发笑!心内暗一忖:莫是方才烟大污了脸?忙将手往脸上拭了拭,果是擦下些污浊。贵善虽止不住笑,却也上前替他拍去衣上的柴屑;脸上的焦柴碳屑本还是一星半点,方才教他一拭,却反污成了一片,不得不打水擦洗。污痕有些深,难以擦去,贵善性急,夺了巾帕便替他去擦!不料这一率性之举偏教听得动静进来观望之人瞧个正着!
南宫霁当下便沉下了脸,冷冷道:“男女授受不亲,朱大夫虽率性不拘小节,然行医之外,这般却也有所不妥罢!”
那二人教他这一斥,顿停了动作,惊诧之余又为难堪:此情此景,竟无从解释! 思 兔 网
沉寂片刻,越凌以为还是先将贵善打发去才是上策,遂道:“天色不早了,朱大夫这一日也甚辛苦,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罢!”
贵善怔了怔,醒悟过来忙应了向外走,但至门前却又似想起甚,转回身道:“方才仓促,倒将那要紧事忘了,见你气色不好,我与你配了几味药,晚间莫忘煎服。”言罢,似怕那冷面之人再下令逐客,忙头也不回去了。
留下二人在那狭小的灶间独处,南宫霁寡淡一笑:“看来今日,汝倒是不虚此行!凭空招来这许多关切!”言罢不容那人置辩,拂袖而去。
天色已暗,那人所在的房中,却不见灯光。
越凌看着灶上正冒热气的汤食,轻叹了一气,心中虽委屈,对那人也还怀些怨怼,却不得不劝自己退让些:他毕竟有伤在身,且此事,自己原也有不妥!再想以往素有争执,皆是他退让在先,但此回,便权且一忍,退一步求个和气也使得。
既这般想着,便入内去掌灯,却见那人面朝内在床上躺着,应正置气。掌罢灯,越凌返回灶间端回了汤食,才唤他起身用膳。那人起先还充耳不闻,然到底不知是难抵桌上的饭食香,还是教他的诚心所打动,终是慢慢坐起了身,接过送到眼前的鸡汤,一饮而尽。
越凌见此,想他是愿摒弃前嫌了,心中方才宽去!孰料一转身,却觉腰际一紧,继而便踉跄后退了两步,方才接到手上的碗也应声而落!
未尝留与他挣扎的余地,那人已翻身将他牢牢压在床上,“你不曾言难与人亲近么?那倒说说今日与那朱贵善是怎一回事!”
昏暗的灯光下,越凌并不能真切看清那人脸色,而单闻这话音,也听不出喜怒,却偏是心跳得格外惶急。一时阖目,欲平定下心绪,再忖着如何与他说。好在那人也并不心急,未尝催逼。
静默一阵,越凌缓缓睁开眼,目光柔和对着那人:“你莫乱思,今日我与她同行,实是无奈,且这几日下来,朱贵善的性情你也知晓,她既常行医在外,并不同于寻常女子。。。”
“好个不同寻常!正因如此,才教你对她另眼相看么?”既有成见在先,自容不得他为那女子的轻佻逾礼文过饰非!更不会思及,但只见得一幕、闻听只字片语,便以一己之见领会之,仓促论断,是否有断章取义之嫌!
受他这一通抢白,越凌顿觉胸中似一股逆气上涌:自己已是退让至此,他却依旧咄咄逼人,恶言相向,还怎教人好生与他言之?!遂转过脸去,不再与他理会。
却不知此一举在那人眼中更似挑衅!想他近时本就应了脚伤之故而郁郁寡欢,偏今日这人出门还未与他知晓,又与那女子牵扯不清,怎不教他徒生恼恨?!不平之气但起,便恼令智昏,也不顾身在何处,多少不妥,俯身欲行那非礼之事!
越凌自教这一妄举惊得大骇,奋力挣扎,却可怜身孱体弱,且经这一整日奔波劳苦,尚连汤水也未进过点滴,怎还有力气挣得脱?不出片刻,已觉力竭,一番挣扎也成了徒劳!衣带已由外到里一尽教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