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莱亚身上。亚修替他问:“你很熟悉血秘偶吗?”
“很熟悉,”伊莱亚接下来的话让他们都吃了一惊,“生前,我和血秘偶相处过。我和猎人们抓住过一伙奥术秘盟的巫师,缴获了三个血秘偶。”
“三个?”亚修想不到,还有别人和自己有如此类似的经历。
“奥术秘盟经常培育血秘偶以及寂静魔像,用来协助做实验、当打手、当护卫。”
“那……他们怎么样了?”在亚修身后几步远的切尔纳终于出声了。
驱魔师叹口气:“在后来的一些战斗中,逐个被损毁了。”
“被……损毁?”
“当然不是福利院这次,是更久之前的事情了。我们缴获那三个血秘偶后,找人和他们建立了誓约,之后我们一直使用他们猎杀危险怪物,”伊莱亚看了亚修一眼,“就像你现在的情况一样。”
“三个都因此战死了?”亚修问。
“对。其实,最后一个没有死在猎杀中,她报废得太严重,身体上的缺损可怕到无法修复,还有点精神失常。所以我们把她销毁了。”
驱魔师这句话刚说完,亚修听到身后很轻的一声闷响。他还以为是有什么东西过来了,回头一看,是切尔纳不断向后退,肩膀撞到了安全门金属框。
伊莱亚向切尔纳颔首:“我说的东西一定让你很不舒服,但事实就是这样的。我也许应该说得更含蓄些……”
切尔纳轻声说:“没关系。你们做得对。与其永远活在痛苦中,不如及时解脱。”
每次切尔纳做出这种微低着头、面无表情、目光黯淡无光的样子,亚修都会觉得一阵憋闷。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就像自己真的关心血秘偶的情绪变化似的……他总认为不该这样,毕竟切尔纳只是他从敌人手里得到的一把武器,何况这把武器还杀过他的家人……可现在他却很想走过去,给切尔纳一个轻轻的拥抱,就像安慰朋友那样。
他当然没有这样做,只是督促伊莱亚改变话题:“我们不该总是站着说话,这是在耽误时间。你有什么办法破坏那个法阵吗?让死了的东西都不能再复活。”
“法阵可以被破坏,”伊莱亚说,“我也知道法阵的位置,知道走哪条路能以最快速度穿过迷宫找到它。但是有个问题,人必须进入法阵内部深处才能结束它,可是,生物在法阵内部无法呼吸,而且法阵内部很大,靠屏息是不行的,毕竟这东西是血族施法者搞的,他们自己并不需要呼吸。”他转向切尔纳,“所以只有你能去做这件事。”
“我不懂施法,应该怎么做?”切尔纳说。
伊莱亚转身向平台上的安全门内走去:“先跟我来吧,我们边走边说。”
第19章
“嵌合熔炼法阵”虽然被叫做法阵,却并不仅是一张图形这么简单。它位于建筑物最下方,占据了地下二层的装置间。
地下一层的地板上有通往装置层的入口,入口之下本来有铁楼梯,人站在上面应该能看到下层的地板,但现在下层完全被一种粘稠物质占满了。这种物质呈黑红色,有的地方还飘著白色或暗黄色的不明物质,就像把无数尸骸碾碎成泥,汇聚成一片血海。
这就是“嵌合熔炼法阵”。嵌合生物在法阵中被随机组合出来,从装置间开口的地方诞生,然后在建筑物内到处游荡、自相残杀,死后就会立刻完全裂解,再回到法阵之中被重新组合。
伊莱亚说,法阵确实是可以被停止的。这需要有人深入到法阵中心,找到一颗心脏——那是法阵当初被启动时的必要法器——然后对它施展解消法术即可。伊莱亚虽然了解法阵,但他是需要呼吸的,而且他是受法阵影响的生物之一,他还没有死过,并没“回”过血池,但只要他跳进去,就会被立刻融合,根本来不及寻找心脏以及施法。
所以现在只能由切尔纳去做这件事,他不懂施法也没关系,只要把那颗心脏完全毁掉,就可以永久解除法阵。法阵停止之后,血海将会向核心塌缩,里面的所有物质都会被压进心脏里面,然后彻底消失。遗落在法阵外的嵌合体们暂时不会消失,不过将来只要有人能成功杀死他们,他们就会像普通生物一样彻底死去,再也不会复活和变异。
“有一点你要非常注意,”进入血海前,伊莱亚叮嘱切尔纳说,“成功之后你要立刻离开,回到上层来。不然你会被塌缩的血海带着一起压进核心里,变成它们的一部分,和死了就没什么区别了。毁掉心脏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手法,它和普通人类脏器一样脆弱,会搏动着造血。你是血族,即使在下面看不清东西,你也可以靠听力找到它。之后你随便用什么方式破坏它都可以。”
切尔纳点点头,解开衬衫,踢掉鞋子,然后开始解裤子。
“你干什么?”伊莱亚问。
他皱起眉:“我不想穿着衣服跳进那里面……很恶心。”确实很恶心,现在他们距离法阵入口还有一段距离,那股腥臭的味道已经薰得人有点脑子发懵。
听切尔纳刚才那样说,亚修倒有点好奇:“人类肯定讨厌这种味道,不过你是血族,连你也受不了?”
伊莱亚替切尔纳解释了一下:“这就好像人类和苹果。人喜欢吃苹果,可如果换成满地下室彻底腐烂的苹果,恐怕没人喜欢那味道。”
亚修叹口气。即使不比喻成烂苹果他也知道法阵里会有多恶心,光是远远看着入口、闻着那味道就够让人望而却步了。刚才他只是心怀着一点希望,希望这对切尔纳而言不那么艰难,希望吸血鬼也许不那么讨厌血腥味……现在看来,这个猜测并不成立。
切尔纳背对着他们,已经脱光了衣服。在巫师的基地见到他时,他就是这样全身赤摞的,略嫌昏暗的暖色灯光下,他浅色的头发和苍白的面板就像带着一层光晕。
就在切尔纳刚走出几步时,法阵入口一阵翻腾,有个形体从血池中爬了出来。又一个刚出生的嵌合体,它长着大型犬科野兽的后肢和人的上半身,脖子有手臂那么长,头颅摇摆在胸`前,脸上长着一对昆虫的复眼,嘴里伸出布满倒刺的长舌头。
“这东西交给我们,你去关闭法阵。”亚修对切尔纳说。他说话时,怪物已经甩开了身上粘连的粘稠物,绷紧身体扑向距离它最近的切尔纳,而切尔纳灵巧地闪避开,毫不迟疑地跳进了血池之中。
怪物愣了一下,不敢追过去,大概法阵的造物都惧怕回到血池里。它转过头,喉咙里滚动着干咳般的声音,冲向举枪的亚修和念诵咒语的伊莱亚。
血族的眼睛可以在黑暗中视物,但在浑浊如凝胶的东西里,切尔纳什么都看不见。
法阵内部比外面好一些,虽然依旧充满腐臭气息,但并没有上层那些成块的不明组织或粘腻的絮状物。越是向下沉,物质就变得很均匀,气味也变得越淡,当切尔纳感觉双脚接触到地面时,不仅恶臭完全消失了,包裹身体的物质还变得细腻而温暖,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专心聆听,很快就听到了心跳声。在温暖的、安静的、眼睛无法视物的环境里,听着不远处心脏规律的搏动声,切尔纳竟然感觉到一种异样的安心,循着心跳声慢慢靠近时,他才意识到,也许这就像婴儿在母体内的感觉。
他靠听力辨识方向,花了点时间,终于找到了心脏。心脏突兀地生长在地板上,血管没有和任何脏器连线,当切尔纳把手伸过去时,那东西就像有意识一样,似乎还微微躲了一下。
不过,它始终只是一枚不能移动的心脏。切尔纳抓住了它,把它拽离地面,它在绷紧的手指之中挣扎,肌肉开始痉挛,然后不再动弹……切尔纳猛一用力,捏碎了那枚心脏,尽管眼睛看不见,他却能感觉出它肌理被撕裂后的模样,它不再跳动,从切尔纳的手掌滑落到地上,与此同时,整个法阵里凝胶状的物质开始缓缓动了起来。
就像一潭死水突然被风吹动,所有东西都开始位移,慢慢被吸向心脏。
切尔纳记得伊莱亚交待过的事,他转过身划动双手,向上移动。在凝胶物质里“游泳”非常难,切尔纳怀疑就算人类能在这里呼吸,也可能根本没有力气能坚持到上面。
他嗅到了恶心的气味,知道自己接近上层了,身边物质的流动速度比刚才更快,这里仿佛是个装满胶质的巨大浴缸,被毁掉的心脏就像被拔开的塞子。││思││兔││网││
突然,切尔纳开始向下沉。和身边的物质一起,无法抵抗地向下沉去。
他不能动了。血秘偶在今天之内能活动的时间已经用尽。
“亚修……”他的嘴唇轻微动了动,发不出声音,反而让恶心的固体侵入进去。
他被加速移动的胶质物带着向下沉,又来到了安静温暖的区域。现在已经没有心跳声了,但法阵的下层却仍能把人拖进诡异的舒适之中。
法阵停止后,所有在其中的东西都会被压进破碎的心脏中……如果是这样,那么自己身上究竟会发生什么改变呢?切尔纳想像不出来那会是什么样的,是被化解成凝胶?还是缩小成肉眼看不见的东西?或者是其他改变?是会死去,还是保有意识地被永远被禁锢在某处?如果是最后一个,那么和血秘偶原本的生活的好像也没多大区别。
也许自己运气还不错。做亚修·布雷恩的武器,比做奥术秘盟的武器要好一些。而且……切尔纳回想起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而且,这是我欠他的,我应该补偿他。
不过亚修早晚会死的。等他死了之后我又该怎么办?被罗素带走?罗素已经年老,也许他比亚修会更早死去。切尔纳还记得卡尔,卡尔是个友善的朋友,但只有人类能做血秘偶的主人,卡尔再友善也不行。
切尔纳想像着,等到亚修和罗素都不在了,自己要么会再次落入巫师手里,要么会被遗忘在某个角落,像一具被剪断提线的木偶。
这么一想,现在的境遇就也不太可怕了,现在和将来也没什么区别。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上方的胶状物发出异常的涌动声,好像有什么大体积的东西挤了过来。切尔纳看不清,也不太关心那会是什么,反正自己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静静等待消失。
嵌合体怪物的后肢中了好几枪,头颅也被斩了下来,趴在地上抽搐了将近一分钟才不再动弹。亚修和伊莱亚等在旁边,它却迟迟没有碎裂消失。
伊莱亚惊叹了一声:“你的血秘偶可能成功了!”
他靠近了法阵入口几步,又不敢离得太近,果然,血池的液面开始涌动、下降,法阵已经被破坏了,这些物质会塌缩回心脏里。
“他为什么还不出来?”亚修也走过去。
伊莱亚说:“他出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但不会太久。他已经成功了。”
亚修蹲在血池边,甚至忽视了那股恶臭。突然,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他低头看向腕表,马上站起来,丢下枪械、解开衣扣。
伊莱亚不解地望着他,亚修边迅速脱掉衣服边解释:“切尔纳的活动时间到了!该死的!他不能动了!”
伊莱亚是经验丰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