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脸颊,可就在要碰到的那瞬间,手指顿住,隐忍地蜷缩起来,直到最后离开这里,他都没有碰上那张脸。
眼见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合欢池中的灵蛙依旧不知疲倦地叫着。
可空气却没那般闷热,风清月明,天高气爽。
立秋了?
苏忘离想。
之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今日......立秋了。
两年多了,他将景湛领上蓬莱,已经那么久了......
这两年......应是他这上百年来,最开心的两年吧......
拂袖而去,直冲九重天。
而房间之中,景湛紧蹙双眉,浑身哆嗦着蜷缩在薄被之中。
冷,刺骨冰冷——
漫天大雪,地上早就堆满一层厚厚的积雪,对于瘦弱的景湛来说,简直寸步难行。
“饭做好了吗!”
一粗布麻衣打扮的女人自身后房间中出来,带出一身热气,手拿一把扫帚,朝不远处的景湛扔过去,大喊道:“还不去做饭,在那偷什么懒!”
景湛双手抱住头,躲过那把扫帚,回头怯弱地喊道:“娘......我过不去......雪太大了......”
谁知一听这个女人立马来脾气了,拖着紧裹棉袄的臃肿身子直接跑过去,拿起扫帚就抽上景湛后背,一下一下使足了劲。
“给你说过多少遍!没外人就别喊我娘,还真当自己是我亲生的!不知道哪里扔了不要的野种还有脸喊我娘!你当我们养你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你能干活!快点,做饭去!”
景湛被打怕了,顾不得背上的疼痛和冻僵的脚踝,手脚并用连滚带爬跑进炊房。
女人这才将扫帚随便一扔,嘴里念念叨叨:“要不是我肚子不争气,谁愿意养你......”
骂骂咧咧回了房。
他被这家人捡回来时已经有五六岁,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不知道,饿了三天,因为给了半个馊掉的芝麻饼,就跟着这家人回家了。
虽说经常打他骂他,可景湛心中对这一家也是感激的很,他生的瘦弱,一脸戾气,也不怎么说话,村上没什么人喜欢他,也没人愿意跟他玩。
不过他经常安慰自己,有一个家,有爹有娘,就很知足了。
渐渐地景湛长大,就这么重复一日日打水烧饭洗衣种地的生活。
终于,女人的肚子有了动静,请来郎中说她爱吃酸,胎动明显,必然是个男孩。
两口子全都兴奋不已,毕竟老来得子,定是开心。
景湛就在门外悄悄地听,听到是个男孩时,满足地笑起来,用满是乌灰的手擦了把更加黑的脸,喃喃道:“我要有弟弟了......”
转身兴高采烈进了炊房,做饭去了。
两口子因为有了自己的孩子,对景湛越来越差,打骂越来越多,尤其是女人,仗着自己有孕在身,将景湛当奴隶丫鬟一般,想着只要供他吃喝,那就容不得他有半点怨言,就得像个狗一样听话。
其实景湛根本就没什么怨言,爹娘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有时候被打伤了,就忍着,等伤口自己结疤,慢慢好。
他总是安慰自己:“我有家了......有爹娘了......有弟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一切......都不能再糟了。
世间妖魔横行猖狂,或许是坏事做多了连老天都看不下去,这两口子终究也未能幸免。
那夜,景湛睡在角落那间不起眼的小柴房之中,听到门外喊叫声越来越大,起初因为自己听错了,可后来才发现那就是从自家院子里传来的。
待他出去看时,他那所谓的爹和娘早就躺在血海之中,身体被不知什么东西撕咬分离成几块,惊恐着睁大双眼不肯瞑目。
他吓得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沾了一手的血,地上太滑,他怎么挣扎也没站起,还将自己弄得浑身是血。
村民寻声来看时,便看到这么一幕,景湛满脸满手的血,而那对夫妇和肚中孩儿,已然没有呼吸。
那时这村中还没有谁真的见过什么妖魔鬼怪,自然是不信,而这一家中也只有景湛一人活着,便认定是这孽畜受不了打骂发了恨,丧心病狂杀害这一家三口,便立刻手举火把将景湛围住,却又怕其突然发怒,不敢离他太近。
“你你你你你这个丧尽天良的,杀害自己父母和还未出生的弟弟,简直心狠手辣!”一男子大着胆子骂道。
景湛显然被吓得神志不清,跪在地上睁大双眼不停流泪,声音颤颤巍巍道:“不,不是我......”
“什么不是你!我看就是因为陈家这两口总给你气受,你定是一怒之下将人全家杀了!”
另一人也附和道。
景湛无助地摇头,一遍遍重复着“不是我”。
可人只相信他们看见的,只愿相信他们心中所想的,一旦认定的事便能将你说死,让你百口莫辩,把你打入深渊。
“烧死他!杀了他!”
人群中一人大喊道,整个人群全都沸腾起来。
不知是谁大着胆子手拿匕首,趁景湛还没反应过来,便朝其腹部刺向一刀。
阵阵刺痛瞬间传遍全身,腹部血流不止,可景湛不想死,他哪有力气将人撕扯成这么多块?!分明是妖怪杀了他们,分明是妖怪!
他伸出胳膊一把推开那人,冲出人群,捂住不断流血的腹部,用尽全力跑向山林之中。
冰天雪地,他身上仅一层单薄玄衣。
然后呢......
然后他看见了那袭白衣,他冷着一张脸,将景湛腹部的伤愈合,又冷着一张脸,将人带回蓬莱。
景湛以为他见到了自己的光,他凿了十多年的壁,终于偷来那一点名叫苏忘离的光。
你说往事不胜思,我便不再思,你说要我不可报仇一心向善,我愿心无杂念跟随在你身旁,我以为你一心向我,我以为你是不同的,我以为你和那些人全都不一样......
可是......你却站在我对面......拿剑与我相向......
眼睫湿润,他睁开眼,习惯地伸手向身边一揽,却是一场空。
这才想起来,苏忘离抛弃他了。
哪是他不要苏忘离?分明就是苏忘离......不要他了......
醒来已是晌午,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少天。
景湛起床出门,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一间房一间房地找,像是丢了什么最宝贵的东西,可他找遍整座蓬莱,却什么也没找到。
就连那些打扫的纸人,也都全部消失了。
他这才真正接受,苏忘离走了,把那些他创造出的纸人也全部带走了,他的光熄灭了,留一个黑暗空默,冷寂阴森的蓬莱,不要他了......
本想过打上九重天,将苏忘离抢下来,可抢下来又有什么用呢,他还是会走......
自此以后整整一个月,景湛从未下过蓬莱,整日嗜酒如命,浑浑噩噩。
喝够了,就摇摇晃晃地去苏忘离那间房中睡觉。
本以为直到身死,都不会再有人来找,谁知这日天才刚亮,房间便被人踹开。
景湛昨夜喝得头昏脑胀,就算听到有人闯进来,身体也懒得动,依旧死猪一样躺在床上。
来人看见他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双眉紧蹙箭步冲上去扯住景湛后领将人从榻上拖起来。
可还没坐好,景湛又自己躺下去,就这样一次又一次,来人终于失去耐心,拽起衣领抬手朝景湛脸上便是两巴掌。-本-作-品-由-思-兔-网-提-供-线-上-阅-读-
下手狠绝,清脆声音回荡在屋中。
许是被打蒙了,又或是疼醒了,景湛终于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看清那张俊秀白净却满是怒气的脸,不由得愣住,一瞬间以为是苏忘离回来了,可眨眼再一看,那脸与苏忘离仅有三分相像。
“柳彻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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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剔仙骨
“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师父拿自己保你难道就是为了让你这样过得荒唐可笑吗?!”柳彻寒说到这更是气急, 抬手便要再给景湛一巴掌, 可快到脸颊时, 掌风袭过, 手掌硬生生地停住,狠心放下。
“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拿自己保我?”景湛也管不上柳彻寒那断掉的双臂双腿如今是怎么完好无损, 听到苏忘离他立刻清醒,站起身反手抓住柳彻寒的双肩,问道。
柳彻寒那对新手臂被他如此使力捏住, 一瞬间疼得直皱眉。
景湛见他这副模样, 这才将两手松开, 可嘴上却没停过,依然问:“苏忘离怎么了?他在哪?他不是回九重天了吗?”
听到景湛最后这句话,柳彻寒嗤笑一声,看向景湛的双眼里满是怒气, 恶狠狠道:“是啊, 他回九重天了, 他回九重天替你赎罪去了!”
赎罪?
“什么?你说什么?分明是他为了自己的仙君之位,为了所谓的天道抛弃我!”景湛大吼道。
“胡说八道!他若真在乎什么仙君之位, 又怎么会被除去仙籍剔去仙骨贬下人间!”柳彻寒抬手朝景湛又是一巴掌, 因用力过猛, 将景湛打翻在地。
柳彻寒深深拨出一口气,垂眸看向景湛, 双眼通红, 说话的声音都在颤唞:“他一人上九重天时, 整个人都憔悴得只剩半条命,他跪在天帝面前,跪在众仙面前,求天帝原谅你,放了你,可若是真这样做,天帝在众仙前的颜面往哪放?”
说到这里,柳彻寒几乎不忍再去回忆他看到的那一幕,那时他才刚苏醒,跟随弥光去宫阙殿时,却看到苏忘离卑微地磕头,脸上依然淡漠冰冷,跪在那里依旧背挺身直。
他张嘴说话时,说几个字都是喘的:“孽徒体内邪气已被全部消除,请天帝放了他,瑶华愿替孽徒受罚。”
天帝怒吼道:“你在九重天私用禁术本帝还未找你算账!你有几条命?竟还替那孽障受罚!”
吼声响彻整个宫阙殿,柳彻寒想去求情,可弥光却对他说:“你要记住自己的责任。”
他自然没忘,他自然记得自己现在不可受伤,更不可再次丢了自己这条命......
苏忘离依旧没有过多神色,再次弯下那挺得笔直的腰磕下一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我乃景湛的师,更是他的父,他所有的错,瑶华一并承担。”
“好!”天帝猛然转身,不再去看苏忘离,无奈地闭上双眼,道:“除仙籍,剔仙骨!”
说到这里,柳彻寒再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把脸上的泪。
“剔仙骨啊!他仅剩的半条命哪还能受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