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实实地跪着,而是双手抱膝坐在一个蒲团上,微微抬起头,就看到他娘抱了上来。
“夏荷说你被国公爷打了,让娘看看。”就着桌上昏沉的烛光,李月婵捧着贺惜朝的脸,一看那红肿的模样,又心疼地难以自持,“怎么就这么严重,国公爷也太过分了!”
“还好,不疼。”贺惜朝不自在地撇开脸,没让她继续摸。
滚烫的液体落在他手背上,压抑的哭声抽噎地传来,贺惜朝心里一叹,抬手抚着李月婵的背,安慰道:“您别哭呀,我真的没事,我在这里顾不上您,娘,就别让我担心了吧。”
他说着看向旁边的丫鬟:“既然把东西带来就放下吧,这里实在冷,我有点受不了。”
“夫人,赶紧给少爷披上吧。”
夏荷将一件厚厚的大氅递给李月婵,她出来的时候还顺手拿了一个暖炉,正热乎着,一同递了过去。
李月婵抹着眼泪,将暖炉塞进贺惜朝的手里,又展开大氅让贺惜朝穿上。
贺惜朝一笑:“啊呀,现在热乎多了。”
夏荷跟春香正招呼着丫鬟在地上铺上厚厚的垫子,盖上被褥,忙乎好了之后便问:“少爷,您就真的在这里一晚上吗?”
贺惜朝点头:“嗯。”
“那怎么成啊!惜朝,你就去跟国公爷服个软吧!”李月婵立刻劝道,“你认个错,只要国公爷消气,你就能出去了。”
贺惜朝摇了摇头:“娘,这件事您别管了,东西送来,就回去睡吧。”
李月婵急了:“你在这里,我怎么可能睡得着!惜朝,说句良心话,国公爷对我们已经很好了,你别恃宠而骄!你看娘都扶正了,你是嫡子,他在给你抬身份呢。这府里谁都看得出来,将来就是你的,你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惹恼国公爷呢?”
“夫人!”夏荷忍不住唤了一声。
贺惜朝没有说话,李月婵没搭理夏荷,继续道:“惜朝,想想咱们刚进府的时候,是什么日子。那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好不容易你得了国公爷重视,就别任性了,什么事有讨国公爷欢心重要吗?”
昏暗之中,贺惜朝捧着手炉的手骤然缩紧,仿佛努力地汲取着那点温度,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沉沉,说:“儿子说了,您别管,回去,没听到吗?”
那语气真的冷,贺惜朝从来没这么对她说过,李月婵有些吓住了:“惜朝……”
“您什么都不懂,就不要掺和进来,只要记住一点,有儿子在的地方,就有你的安身之处。”贺惜朝说完,便命令道,“夏荷,春香,把夫人扶回来。”
“是。”两个丫鬟立刻恭敬地领命,扶起李月婵便朝门口走。
“惜朝……我……”
门缓缓地关闭,在烛光之下,贺惜朝的表情隐晦不明,却没有再回应她一句话。
李月婵在大夫人这里哭哭啼啼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埋怨道:“那孩子真是泛拧了,怎么劝都不听。大嫂,如今……”
大夫人的猜测得到证实,这件事的确很难办,便安慰说:“既然惜朝让你别管,那你就回去吧,他心里总是比你有数。”
“大嫂……”
“月婵,大嫂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什么都不清楚之前,你胡乱动作,会让惜朝更加被动,让那边有机可趁。”
大夫人指了指蘅芜苑的方向,李月婵顿时忘了哭。
“去吧,睡不着也躺床上养养神,一切待明日再说。”
李月婵失魂落魄地回到安云轩,担忧地一夜无眠。
而魏国公也同样没有合眼到天明。
婢女服侍着他更换朝服,贺祥进来的时候,他抬了抬眼皮,耸拉着深刻的法令纹问:“如何了?”
“依旧在里面呢,您可要去看看?”
魏国公沉了沉气,没说话。
“国公爷,您不是不知道,惜朝少爷是个犟脾气,决定的事儿谁能改呀?”
魏国公一听怒道:“他这个决定可把贺家给害惨了!说到底,他压根就没把自己当做贺家人,一个小白眼狼,老夫真是有眼无珠!”
贺祥顿时不敢多说话了,只是应和道:“是是,国公爷说得对。”
魏国公匆匆用了朝食,结果一出门,就看到李月婵跪在了廊下,一见到他,便磕头道:“国公爷开恩,惜朝已经被关了一晚上了,祠堂阴森森冰冷冷的,他身子骨弱,如何受得住……国公爷,他知道错了,请您饶了他吧……”
魏国公回头看贺祥,后者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他眉头深深地皱起:“他知道错了?”
李月婵一听,心下微喜,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国公爷是他的祖父,他顶撞您,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他年纪还小,不懂事,还请国公爷大人大量,不要跟他计较。”
这话一听就不是贺惜朝能说得出来的。
魏国公冷笑一声,然而却听到贺祥低声说:“国公爷,惜朝少爷好歹是刚升的从五品侍读学士,就算不用上朝,总要去翰林院点个卯吧。姑奶奶今日就能到了,横竖还有周旋余地,总比这样僵着要好,不如让三夫人再好好劝劝?”
魏国公自然知道轻重,只是咽不下这口气而已,正好顺势台阶而下。
他对李月婵冷冷地说:“老夫好心收留你们母子,处处看重,多方栽培,就是从小养在身边的明睿都多比不上他。若是因为英王封为太子,而失了恭敬心,自满起来,不将贺家放在眼里,那就趁早收拾滚蛋,老夫没有这种损害家族利益的子孙!”
李月婵吓得全身都抖起来,在魏国公定定的目光下来,她含泪颤巍巍地俯身道:“是,妾身一定好好说说他,国公爷对我们母子的好,我们记在心里,莫不敢忘。”
魏国公冷哼了一声,抬脚走了。
贺祥回头对还跪在地上的李月婵道:“三夫人,您赶紧去把惜朝少爷接出来吧!唉……好好劝劝他,别看现在少爷光鲜亮丽,可若是国公府不承认他了,他在英王面前还能抬起头来吗?就是您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多谢祥叔,妾身知道了。”李月婵被春香扶着站起来,她已经很久没这么跪了,膝盖便有些受不了。
“夫人,您还好吧?”春香担忧地问。
李月婵紧紧地扶着春香的手,抿了抿唇道:“走,接惜朝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遥:李月婵……债多不压身,来吧,该怎么骂就怎么骂吧,哈哈。
惜朝:我娘很有特色。
第202章 名单罪证
作者有话要说: 捉一下虫,把一个阿福给改了,哈哈。
深秋十月, 祠堂阴冷,饶是裹紧被子, 一夜下来,贺惜朝还是冻得发抖。
他倒并不觉得有多难过, 很早以前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不过真到来时, 还是有些怅然。
门开了, 李月婵带着人进来:“惜朝……我们回去吧。”
一碗热乎乎的姜汤送到了贺惜朝的手上。
“快点喝,去去寒气。”
方才回来的路上,贺惜朝发现地面湿漉漉,昨晚应是下过了雨。
而李月婵的膝盖之处的裙子, 是黑漆漆的脏了一片。
她跪了谁,贺惜朝心里明白了。
见他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的裙子, 李月婵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娘担心你, 昨晚一夜没合眼,我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去寻了国公爷。”
她看着贺惜朝一口一口喝着姜汤,心里头打了打鼓, 便道:“惜朝, 你听娘说,国公爷是真的对你恼了, 你……”←思←兔←在←线←阅←读←
贺惜朝将这碗姜汤余下的一口闷下,然后喊道:“夏荷,更衣。”
“是。”夏荷捧着贺惜朝的官服进来。
李月婵劝道:“惜朝, 你的脸还肿着,这样子怎么见人,要不告个假吧……”
贺惜朝没搭理她,尽自脱了外裳,换上官服,就出门去了。
今日朝堂,内阁呈上一封厚厚的奏折,乃是远在江东的钦差所奏,历数弹劾了四十八位朝廷官员,无一例外曾出任过江州,乃至江南的地方官,皆与吕家息息相关。
因时日长久,这些官员不少已经升任为二品三品,乃至一品的朝廷重臣,其中包括了内阁学士、总督、巡抚、六部侍郎乃至其他大大小小,举足轻重的官员。
光有弹劾自是不够,还有一份名单册子,上面记载了与承恩侯之间的利益往来,而信函等证据则已经呈到了御前。
这些都是铁板钉钉的罪证,根本容不得任何抵赖。
一时间朝堂上皆震惊不已,在名单之中的站班大臣面色骤然刷白,颤唞地跪在地上,深秋的天气,可他们额头上却满是冷汗,内心惶恐而绝望。
魏国公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林岑严的名字赫然就在其中。
他没想到英王的动作会这么快,就如他下江东的时候一样,一点反应时间都不给朝廷。
想想这其中还有贺惜朝的手笔,顿时又是愤怒又是心痛。
而帝王的决绝更令人心生胆寒。
丹陛之上,那旒冕珠帘纹丝未动,而威严冰冷的视线却透过其中笼罩着朝臣,天干帝厉声下旨:“凡在名单之中,皆收押于监,命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核查罪证。夫为官者,官官勾结,残害百姓,蒙蔽上听,知法犯法,罪不容恕,必严惩不贷!”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右都御史神色一凌,出列道:“臣遵旨。”
禁军侍卫鱼贯而入,将瘫软在地的大臣给拖了下去。
这个时候,哪怕再心中着急,也没人敢站出来求情。
黄公公长唱:“百官跪拜,退朝——”
等帝王一走,留在大殿中的朝臣才倏然松了那口憋了许久的气。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或是露出幸灾乐祸,或是事不关己,或是苦笑无奈,以及担忧愁绪。
虽说他们不在名单之中,可为官除了出身寒门,总是姻亲故友交织复杂,凡是大姓出来的,沾上一二分关系再正常不过,就是那四位阁臣也有门生栽在里面。
朝臣陆陆续续走出大殿,发现有人站在门口,并没有着急离开。
他们留下来观望,亦或是商议,看看能不能为之周旋几分,探听一些内部的讯息。
钦差还在江东,这份折子虽是他写,显然也是英王授意,除了他没人能从承恩侯手里得到这第一手的名单和证据,然后随着他回京,一同带了回来。
“昨日散了接风宴之后,英王殿下就没有立即回宫,看来是前往清正殿,与皇上密谈此事了。”几位相熟的大臣凑在一起道。
“刚一回来就直接递了罪证,是一丝犹豫都没有,可真是果决干脆,这江州之行,可见让这位殿下是窝了一肚子火气了,非得彻查到底不可呀。”
“是啊,事先谁都没得到讯息,对了,谢阁老,钦差是您学生,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