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一只小山鸡,这孩子浑身纯净如雪水的气息,倒像是一个小神仙。
少年最后在一个水晶玻璃瓶前立住,他一手拎着瓶口,一手托着瓶底,把瓶子放在鼻端嗅了嗅,恍然道:“原来这个怨鬼是附在这个瓶子里被带进来的!”
楚怀泽眸中寒光一闪,这个瓶子先前并不在房里,是他不在的这三天才被人放进来的,能进他房间的除了外公和楚延,就只有一个固定的女佣。
“我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了,这件事交给我就好,”楚怀泽莫名觉得脸有些烫热,“你要休息吗?你睡觉的时候还是要变回蛋里去吗?”
楚怀泽这么一说,十一发现自己真的很困了,他打了个呵欠,腾空一跃,室内一阵红光大闪,楚怀泽眼前就不见了十一的身影,而黑色的床单上,却多了一颗玉白色的蛋。
那颗蛋大概有寻常两个鸡蛋的大小,一头尖一头圆,白得近乎透明,像是一块最好质地的羊脂玉,楚怀泽觉得,自己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蛋。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指尖轻触了圆头的那一端,一个稚嫩的声音忽然脆生生得喊:“呀,别摸我PG!”
楚怀泽吓了一跳:“十、十一?”
那蛋呼噜噜在床铺上转了个圈,尖的一头对准了楚怀泽,蛋壳上清晰浮现出一个小小的嘴巴,一开一阖,再次郑重告诫道:“不要碰我屁股哦!”
“好、好,我不碰,”楚怀泽赧然,再也不敢伸手,只静静地坐在那里。
过了许久,他试探地轻唤:“十一?”
房里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楚怀泽这才轻手轻脚走出去,带上房门,眼中的柔和之色全都被锋锐如刃的寒芒取代。
楼下客厅里,佣人们各司其职,来回穿梭忙碌着。
小筑正在擦拭玄关处的一组壁柜,楚怀泽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的手一顿,身体不由轻颤了一下。
“七、七少爷……”女佣给主人鞠了个躬,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
“小筑,”楚怀泽轻声道,“你在楚家多久了?”
“我十七岁就来了楚家,已经九年了。”
“九年啊,”楚怀泽颔首,声音如同叹息一般,“你跟我同年同月生辰,也算一起长大,论主仆情分,在我这里除了寒声,没人能跟你比,所以……”
男人深邃的眸子里寒光迸射,如同有利箭射出,出口的话更是令人骇然变色:“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自己选一个死法。”
小筑悚然一惊,双膝跪倒在地,她脸孔煞白,哭求道:“七少爷,你别杀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楚怀泽轻轻摇头:“我只给你选择死法的机会,而不是申诉的机会,跟你比起来,我已经太仁慈了。”
如果不是十一,他在推开房门的那刻就已经被厉鬼杀死了。
“你不想知道是谁指使我的吗?”小筑意图伸手去拽楚怀泽的裤脚,他后退一步避开。
“想要我命的人那么多,我没兴趣知道每一个的名字。三,二,一……”
“安乐/死!”小筑凄厉而绝望地喊。
楚怀泽打了个响指,不远处门口的保镖就进来了两个,把几乎已经瘫软成面条的女佣架了出去。
满屋子的人似乎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依然各自专注于手头的工作,有条不紊。
————
“真好吃啊!”
凤十一眯起圆溜溜的大眼睛,摸着圆鼓鼓的小肚子,满足地叹息。
楚家的早饭太好吃了,有他认识的中式餐点,还有他不认识的西式早餐,涂着浓浓香软芝士的吐司,雪白绵软的马铃薯泥,浇淋着浓郁酱汁的香嫩牛排,流金四溢芝香浓郁还夹着培根火腿三文鱼的班尼迪克蛋……没错,虽然它的名字又长又难记,但它的确是两颗水波溏心蛋。
原本楚怀泽看见了要让佣人直接撤走,可是十一早就一勺子挖了上去,美滋滋地啊呜一口全吞了下去。
想到十一的美食宣言——做蛋的时候才不吃蛋,楚怀泽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十一自己百无禁忌,他可是一看到蛋就想到昨晚睡在他床上的那一颗,他几乎一夜没睡好,就怕一个翻身把蛋给压碎了。
“你不吃吗?”十一巴巴看着楚怀泽盘子里完整的班尼迪克蛋,舔了舔嘴唇,“这个很好吃啊!”
楚怀泽舀出蛋黄,递到十一嘴边,小孩高兴地一口就吞了,一旁的佣人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楚怀泽用的是自己的勺子!
然而更让他惊愕的是,楚怀泽把两颗蛋都喂给了少年后,就着那勺子继续若无其事地吃自己的,别说七少这种连公筷夹过的东西都不会再碰的重症洁癖的人,就是普通人也不会跟一个认识不久的人共享一个勺子吧!
要不是这孩子看上去总有十八、九岁了,佣人简直要怀疑这是不是自家七少的私生子了。
早餐过后,楚怀泽要去公司上班,门外停着许多辆车,一样的品牌颜色,蒋平走过来表示都检查过了,询问楚怀泽要坐哪一辆。
十一经过几天的寸步不离,早已经知道楚怀泽出行有多麻烦,为了防止别人在他乘坐的车里放炸/弹,他每次都是临时选择车辆。在十一看来,这些都是多此一举,他鼻子一闻就知道这些车都是安全的,不过蒋平这个人做事一丝不苟的,每天的例行程式一个环节都不能错。
车子缓缓驶出楚家庄园,楚怀泽膝头放着一沓档案,他垂着眼似乎看得入神,余光却关注着十一的一举一动。
那小孩抱着平板在玩消消乐,这游戏有一个背景音,每成功消除一行就会出现“咿呀咿呀”的童音,十一也跟着“咿呀咿呀”地喊,学得惟妙惟肖,楚怀泽努力按捺住笑意,但是这档案是怎么也看不下去了。
第9章
经过几天的相处,楚怀泽发现十一很喜欢模仿各种声音,只要是他没听过的话,他都兴致勃勃地跟着学,还学什么像什么,也只有这一点让他像个鸟禽类的生物,叽叽喳喳,小嘴巴从不歇着。
车子忽然猛烈一颠,虽然系着安全带,楚怀泽的身子还是狠狠往前一倾,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握住他的肩把他扳稳,十一把平板往楚怀泽怀里一塞:“你帮我继续打,别让我输了呀!”
少年倏地没了身影,再往外面看去,他已经站到了车头前。
楚怀泽哭笑不得,还是帮十一把游戏继续进行下去,一边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楚怀泽这边有三辆车,除了中间自己这辆,前后两辆车上乘坐的都是保镖,此刻全都下了车,不过他们都掩体在车身后面,唯有凤十一大喇喇在车头立着。
小少年长得眉眼俊秀精雕细琢,穿著白色的高质地短袖T恤,浅灰色的长裤,脚上蹬一双运动鞋,又青春又阳光,哪里有半点保镖的样子,分明就是个精致清贵的小王子。
不过没有一个保镖敢小看这个小王子。
果然下一刻,这几天经常出现的玄幻一幕又开演了。
这是在一条山道上,原本半山上就只有楚园这一幢住宅,清晨鲜有人烟,刺/客们以山壁为掩体,无数子/弹对着中间的车辆疾射而来。这种行刺方式简单粗暴,但是即使行刺得手,刺客们在山道下就会被拦截,到时候逃跑无门只能束手待毙,堪称自杀式袭击。除非别无他法,一般杀手是不会选择这种方式来完成任务。
楚怀泽的防弹车经过特制,有全世界最坚硬的车身,子弹打在车身上只能钻进一个头,就卡在车壁上再不能前进半分。起初楚怀泽不让十一下车,后来十一看到好好的汽车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子弹,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就再也不肯安分坐在车里了。^o^思^o^兔^o^网^o^
耀目红光笼罩住整个车身,像是太阳凝起全部的威力聚集在此,少年坐在车顶上,子弹噼噼啪啪穿过红光,他五指张开,如同磁铁吸住绣花针一般,所有的子弹都尽数没入他掌中,也不知他那样精致纤细的手掌怎么能握得住那么多的子弹。
这些子弹都有着浓郁的符水味,十一粗略一闻,就辨出了霹雳符冰冻符烈火符等数种攻击型符箓,他心里窃喜,蒋平说过,这种型号的子弹原本就价值不菲,再加上符水的加成,单颗子弹就能卖好几千,这哪里是冷冰冰的武器,分明是一张张五颜六色的小钱钱飞进自己的阒琅指环里。
他美滋滋地把子弹全都收进了阒琅指环,前方却忽然如疾电般射来一个与子弹相比堪称庞然大物的东西,他耳边听到蒋平大喊:“十一小心!火/箭/炮……”
蒋平的狂吼猛然咽了下去,凤十一抱着那冰凉圆润的破甲/弹回头问:“这个能卖钱吗?”
口径60毫米初速每秒170米破甲厚度700毫米的破甲/弹……在发射而出后,被这小少年接住,抱在了怀里……
像是抱着一颗体积巨大的蛋。
蒋平和楚家的保镖们嘴巴张得像是被人塞进了一个球,连在车里向外张望的楚怀泽都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
同一时刻敌方的攻击也戛然而止,不知道是不是跟楚家这边的保镖一样一起石化了……
半小时后,杀手全被击/毙,车子又缓缓开启。
十一钻进车里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己的消消乐打到哪儿了,这一看他不由大喜:“老板你好厉害呀!还帮我打了许多道具!”
楚怀泽垂着眼睫,十一在外面他哪里定得下心思打游戏,不过是充了钱,一路把关卡买下去,这些道具也都是系统赠的。
外面气温高热,十一的鼻尖上沁着晶莹的汗滴,头发也潮湿地贴在额上,楚怀泽拿出手帕给他擦拭,小孩专注地玩游戏,感觉到他的触碰微微歪过下巴,眼睛还盯在萤幕上。
真像个孩子,楚怀泽心里轻叹,上天入地一身的本事,却有一颗玲珑纯净的心,还长得这么好看,也不知道什么地方能养得出这样一只小山鸡……
楚怀泽勾起浅笑,怎么也想像不出十一化成一只山鸡的样子。
许是他的目光实在太专注,十一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目光对接,十一冲他抿嘴笑。
那笑容华光璀璨,远胜车外如火骄阳。
楚怀泽只觉得心脏剧烈跳动,像是要从他的胸腔里蹦出来。
凤十一奇怪地摸出骊山昆仑镜:“咦?昆仑镜怎么又发热了?”他翻来倒去地看,在镜面上来回摩挲,嘴里念叨着,“难道是要带我回去吗?”
楚怀泽唇畔的笑容瞬间冻结,心脏也“咚”一下沉到原位,墨色瞳眸深邃如海,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你是说,这个镜子会带你回去?”他尽量保持声音平稳。
十一点头,又摇头:“我也不确定,不过我会来到这里,应该是骊山昆仑镜的原因。”
楚怀泽看向车外,不想让十一发现自己满脸阴霾。
“又不热了,真奇怪,还比先前更凉了。”